第36章 信(第一更)(1 / 3)

問我事情的年輕小子,是你嗎?

先別忙著驚訝,在你看到這句話時,也許正守在我的屍體旁邊,雖然不知道你具體是為了什麼又跑過來了,但我猜,是因為我。

不說全部原因在我頭上,但至少,它有我胡某人一席之地。像你我這樣不過才見了一麵,談了一樁生意的人,你會特地回來找我,確實讓人費解,但我知道,你應該是覺得我有些奇怪吧。

那現在我想告訴你,小子,不光是你,就連我自己有時都會覺得,

我自己真的很奇怪。

在你來之前,我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想著你到底會來問什麼鬼問題,也準備了一些答案,它就落在信的最後麵。

但是呢,咱們現在,你,先把自己那些該死的答案和問題放在一邊,咱們現在先聊聊我的事情。

大概是在二十九年以前,煜中曆第三十一年的十二月十三日,徐王朝最北的曲州季和城裏,大雪紛紛的街頭不知為何,多了一個光著身子扔在地上的嬰兒。

那時候這個王朝的皇帝叫煜中,徐煜中。

徐王朝最北端是什麼,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吧。

北海。

這塊地上最大,最遼闊,最深不可測的一個地方,同時他也最奇怪。

傍水而居,照理來說冬暖夏涼怎麼也要有,但北海不一樣,每年的冬天,都會有一股邪風從海洋中卷來,所過之處,天寒地凍,屋棱成冰,曲州每年不凍死一批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曲州。

碰巧,那個幼兒出現的那天,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那天,北海的風幾乎把房子都要凍爛,具體怎麼樣我是不知道,隻是聽別人講起,那天護城的篆陣都差點被吹了個稀爛,連帶著幾名篆師成了冰雕,第二天一碰就粉碎。

可是小子你知道嗎?就是那樣的天氣裏,這個幼兒他居然活了下來,裸著身子在雪地打滾了一晚上,在連篆師都挺不過去的冰風裏活了下來。

後來據人說起啊,第二天人們看到這個幼兒的時候,他渾身都在發光,不僅毫發無損,還很精神。

當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瞎掰,總之自那天起,季和那個地方就有了一個神嬰的傳說,那個神嬰呢,被城中一對老夫婦抱養了回去,取了個名字,叫胡長生。

老夫婦取名也簡單,因為這個孩童糊裏糊塗的在冰天雪地裏活了下來,想來活的也久,那不就是長生嘛。

因為那些神奇的經曆,這幼兒被寄予厚望,人們似乎篤定他能有所成,也對他從來不吝誇獎,漸漸他也認為自己有些了不起了。

於是在八歲那年,他被鎮上最富有的老爺帶去了祭火慕容家,想著進去做個弟子什麼學成歸來,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慕容世家的人客客氣氣地讓他們進去了,一說到收徒,又客客氣氣的讓他們出來。

他們說,胡長生與符師無緣。

那老爺吃了一驚,還有點不相信,又帶他去了一趟篆師府,但這次,對方連門都沒讓他進。

代表了徐王朝根基的兩大派統統將他拒之門外,不僅重重打擊到了胡長生本人,連帶著那些對他寄予厚望的人也開始動搖了。

後來他在私塾裏,先生們也不喜歡他,說他腦袋像榆木,永遠化不開,於是他又去習武,想著練些拳腳功夫,渴求有朝一日能夠揚眉吐氣。

但事實是,他拳腳功夫也練不好,教習的武師說他身子骨天生不是練武的料,根骨不行。

胡長生不服,也不信邪,他又苦苦練了十餘年,終於有了些樣式了,想著自己終於學有所成,然而也就是這時,他被一個人打敗了。

那是一個師弟,小他幾歲,練武的時間並不足他一半。

說到這裏,你也應該意識到了,這個胡長生,就是我。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條線,別人是一路從底層攀爬,那我就是一開始站在最高處,然後一路往下掉。

經曆了符師丶篆師的否定以後,我又被學堂先生和教習武師放棄了,到最後,季和城的人也不再喜歡我,富老爺不來看我了,路上碰到的人也不再誇我怎麼樣,唯獨那隊老夫婦還掛念著我。

於是我也就認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那個傳的神乎其神的冰天雪地裏活下來的閃閃會發光的幼兒仿佛成了一個笑話,甚至還有人說當年那個撿起我的人——也就是將我養大的老夫婦,是不是被風霜迷了眼睛,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