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幅畫？”
一個聲音從她背後響起，她急忙回頭，看到的正是韓川。
“啊？哦，是啊是啊，畫得真好，真的！”她彎起眼睛，對他努力自然而然地笑，像個老熟人一樣。
“喜歡的話，送你。”
他眼睛那麼大，深邃的，明亮的，仿佛照得出對方的一切。
“不用——”紀曉芙急忙笑著擺手，“這麼好的畫，我又不懂，家裏也沒地方掛，——我是說我家裝修的風格，和這個不搭，嗯，再說，你——”
“你的意思是，不要。”
韓川淡淡地說道，打斷她。
紀曉芙噎住，眼睛眨了眨，隨即又笑著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畫真好，我不好意思白要——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嗯……等你以後當了畫家，等你的畫升值了，我是不是還可以拿出來拍賣啊！送給我吧，我好歹也幫了你的忙，就當做你——”
“你不要，有很多理由；要，也有很多理由。”
這人顯然的一臉不屑。
紀曉芙眼睛嘴角漸漸都變得彎彎的，她並沒有生氣，還點頭承認道：
“唉，你批評的對呀。可是等你長大了，走進人群中，你就會發現，避免受傷或者傷害別人，都需要會講各種理由啊——”
成人世界的虛偽，也是一種無奈。自己拒絕人的時候，確實總是要說很多話的，含蓄地解釋各種理由，而大多數人似乎也習慣於聽這些理由。
然而，顯然，眼前的這個家夥並不是“大多數”。
“你囉嗦了半天，就是想證明你年紀已經很大了？”
韓川對紀曉芙老氣橫秋的語氣更是不滿。
“好吧，當我什麼也沒說。”紀曉芙其實很想當胸給他一拳，這家夥就不能好好聊個天嗎？
“——那你這幅畫，還送嗎？”紀曉芙也堵了口氣，學著韓川的話風，“不送就算了。”
“你要嗎？”
“要啊！”
紀曉芙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韓川沉默了一會兒，又自己開口了。
“什麼時候，帶我去l城？”
他說話比以前順暢多了，看來走出家門，接觸人群的確是正確的。紀曉芙想及此，心裏很有些欣慰。
算命嗎？她有些好笑，這世界上上學的理由千千萬，大概還沒有一個人是和他一樣，為了這樣的目的，走進校園呢。
紀曉芙想了想，笑著說：“韓川，你別著急。你看看，現在你家裏的保鏢已經不緊緊跟著你了。但是，你知道的，如果你想從這個城市消失，怕是還不到時候。你要有身份證，才能坐火車，或者住宿。你也要攢錢，對吧？你要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比如出去旅遊，寫生，由近漸遠，慢慢來，——讓家裏相信你不是想人間蒸發或者為非作歹什麼的——”
“什麼時候？”
他皺眉。
“我說，你這麼著急要算命到底為什麼呀？”紀曉芙實在很好奇。
韓川沉默著，看得出不願意回答。
“算了，算了，當我沒問。”
“反正和你不一樣。”
“咳！你什麼意思？我怎麼啦？”紀曉芙兩隻常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這個女人薄怒微嗔比她道貌岸然的樣子真實。是什麼樣的人，裝是裝不來的，就像有些人裝酷，裝不了多久就成了傻。其實，沒有那個必要。
韓川唇角不自覺地掛上一抹嘲笑，他知道這女人找人算命是算姻緣，她以為自己猜不到麼？
“沒什麼——是送你紅酒的那個人嗎？”
紀曉芙一愣，突然臉就紅了。
那天呂曉東在她家門口和她說話，這家夥在屋子裏是不是都聽見了。紅酒？自己都忘了還有這個茬兒呢？這家夥記性還真好！
“小孩兒別管大人的事兒！”紀曉芙一時羞惱，想不出別的話，這句倒是以前常常對弟弟紀曉嵐說的。
“你還真拿自己當長輩啊！”韓川嗤之以鼻，“那大人說話是不是要算數？你說，我到底要等多久？”
紀曉芙含糊其詞：“也不會太久。”她其實一點兒都不願意帶他去搞封建迷信活動，隻是不能直說自己是騙人的罷了。
紀曉芙笑著看看他，又安慰道：“你看看，你現在在學校裏不是很好？大家都喜歡你，說不定你會遇上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到時候，讓你女朋友陪著你拜山——”到時候，遊山玩水，海誓山盟還不夠？還會想著算什麼鬼命呢？
“不會。”他隻兩個字，表達了他不近女色的態度。
“嗯，那什麼，好吧。”紀曉芙訕笑了一下，想著，也許現在是有點兒早，他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環境，他還需要很多時間吧。
這少年的麵上很平靜了，可是眼睛裏的光芒暗淡，他對這個世界，仿佛並不感興趣。他的眼神讓紀曉芙有些不忍，她明白身處熱鬧的人群，卻孑然一身的孤獨感，因為她自己也曾經經曆過，深切的感受過。
“你去哪兒，我們一起走走吧。”紀曉芙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