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芙這段時間找呂曉東治療,這件事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呂曉東給她開了一些有助於睡眠的藥物,吃了藥之後,她的狀況有了明顯的好轉。
周一到周五,紀曉芙忙著上課,做課題。
周六周日,她在心理輔導室工作。這份工作也是相當繁重的。大學生們,太多人年輕氣盛,驕傲卻又脆弱,當他們的學業、情感一旦受挫,身邊缺少值得信任、可以傾訴的人,自己又缺乏足夠的閱曆來自我解脫,這樣就極容易鑽牛角尖。這種情況的發生有著周期性的規律,往往開學之初會比較少,而臨近期末,或者畢業前夕,就會大幅度上升。
對於學校而言,如果學生因為心理問題,出現了很多的過激行為,自然會讓各院係的輔導員苦不堪言。這些輔導員有的自己也還年輕,比學生大不了多少,他們處理不了的話,就會上報到學校,而學校就轉交到心理輔導室,讓紀曉芙他們這些輔導老師進行甄別、勸解。嚴重到無法勸導的,就通知家長,辦理休學或者退學,該到醫院看病的,就趕緊去看病……
說實話,這份工作幹久了,不少老師就吃不消了。因為學生太多,輔導老師太少,每一個學生隻要是出現了問題,交到他們這裏來的,都不是一兩次談話可以解決好的。累啊,煩啊,這些情緒也時常會在老師身上出現。
可是紀曉芙一直堅持做著這份補助非常微薄的工作。說是為了錢吧,這也不錯。可是,除了這個原因,她還有別的執著。她總是希望,那些暫時處於困境的學生,可以從她這裏得到些安慰,或者有個能傾聽的人也好,讓他們放心地訴說。
高梅溪和韓川上課的藝術樓和心理輔導室挨得很近,穿過一條空中連廊,就可以從他們的樓上,直接走到紀曉芙工作的這間辦公室。高梅溪對於心理谘詢這種事情,不大感興趣,雖然離得近,卻從來沒有想過去看熱鬧。
“想不開的人,你勸也沒用。”高梅溪有一次在餐廳吃飯時,就對紀曉芙表達了他的“高見”。
“你勸的了一時,也勸不了一世。你看,那麼多自殺的明星,是沒錢找人看病嗎?沒人陪他們聊天嗎?還不是一樣想不開!”
“那你怎麼不這樣想,要不是有我們這些人的存在,自殺的更多?”紀曉芙反駁。
正說著,紀曉芙的電話就響了,她一邊拿起手機,一邊囫圇吞棗地把嘴裏的食物給咽了,差點兒噎得打嗝兒。她用手使勁兒錘了錘胸口,韓川斜了她一眼,把自己手邊的一杯飲料遞給她,紀曉芙伸手就接了,拿著杯子喝了幾口,這才緩過氣來。她隨後就按下了接聽鍵。卻沒看見高梅溪停在半空中的手。高梅溪手裏的才是紀曉芙的飲料,本想遞給她的,手剛舉在半空中,就瞅見了這一幕,剛想說話,韓川眼皮抬了抬,伸手把紀曉芙的那杯奪了過來,放在自己嘴邊喝了起來。
“嘿,嘿,這是她的,她的——”高梅溪提醒韓川。
“吃你的吧!”韓川的腿在桌子底下伸出去,一腳踩住了高梅溪的鞋。
“你媽的——”
高梅溪剛想罵人,肩膀上就又被紀曉芙錘了一拳,這女人打得也挺疼的!他剛想炸毛,就見紀曉芙皺眉瞪著他,指指手裏的電話,讓他閉嘴。
“內什麼,阿姨,您別急——”紀曉芙對電話那一端的學生家長說,“我不是不願意——”
高梅溪和韓川也聽見電話裏傳出的聲音很大,說話人的情緒好像有點兒激動啊。他倆同時看著紀曉芙,隻見她微微蹙著眉,耐心地解釋著:
“不是,我不收錢。阿姨,我們學校的心理谘詢室不是營利的,我們做心理輔導都是免費的。不是,——您先聽我說,您可能對我的工作不太了解,我們都是有自己本職工作的,心理谘詢室隻在周末開放,我們老師人少,學生人很多,所以學生排隊預約現在已經排到下個月了,您說讓我把您孩子加在前麵,這個不行的——我知道,我知道,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平時還有工作啊,我——真不是錢的問題——”
紀曉芙無奈地仰起頭,歎了一口氣。
“這個真的不行,不行,就是您認識校長也得按順序來——哎呀,阿姨,您別激動——”紀曉芙的手機裏傳出了一個婦女的哭聲,高梅溪和韓川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同情地看了一眼紀曉芙。
“哎——那,那這樣吧,您讓她今天晚上給我打電話,我和她電話裏先說一說。嗯,好,不用謝。”
紀曉芙收了線,韓川指了指她麵前涼掉的飯菜,“吃飯的時候能不能不接電話?你的手機號碼是10086?”
“你還真忙啊!我說,紀老師,您救活過幾個呀?”高梅溪也開玩笑。
“多著呢!”紀曉芙伸手一指韓川,“他也算一個。”
韓川正在喝湯,突然被點了名,貼上了自殺未遂的標簽,氣得一口湯差點兒從鼻孔裏竄出來。
“紀曉芙,你要是再說一次,我還是死了得了!”
高梅溪笑得露出大牙來,隨即歎氣說,“你現在有了雲丹若,還會舍得死啊!”
他又看了一眼紀曉芙,“你也有男朋友,就我一個人是單身狗,紀曉芙,萬一哪天我想不開了,也來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