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芙隻字不提韓川爺爺的情況，但是背著韓川，她曾經按照手機中顯示的號碼撥打過韓琦的電話。
紀曉芙的確也抱著那樣的一絲幻想，不管韓川從前如何讓你們失望了，現在能不能，可不可以，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在舉國歡慶的那個時刻，給韓川打通電話呢？
哪怕是簡單地問一句“吃餃子了嗎？”這樣也好。韓川一個人，再怎麼說不在乎，習慣了，也讓人看著心疼啊。
可是，電話是秘書接的，聲音冷冷的，沒有溫度。紀曉芙隻問了一句韓部長的手術怎麼樣？那人就打著官腔說道，韓部長的事情，不便奉告。紀曉芙本來還想問問，能不能和韓川的父母聯係一下，結果人家沒等她開口，就兩個字“再見！”，把她的電話給掛斷了。
媽的！紀曉芙拿著手機，在陽台上狹小的空間裏，一連走了三圈兒，跺著腳，想象著那人的嘴臉，問候了那人的祖母好幾句。
窗外闌珊的燈火依舊，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韓川竟然被家人獨自丟在國內，和非親非故的自己一起過大年，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原本她也習慣了，可是多了一個韓川，害的她心裏竟然感覺有點兒淒淒慘慘，相依為命的意思。這種感覺還不能流露出來，不能讓韓川發現，這個家夥一定不喜歡自己同情他的處境，但是她在這個時候，已經不由自主地替韓川感到孤獨和憂傷了。
紀曉芙在陽台上，一會兒仰麵躺倒在地墊上，一會兒又跳起來憑欄遠望，等到她折騰得有些疲憊的時候，她終於想出了一個過年方案。
她又跳起來跑到臥室，一頓翻箱倒櫃地忙活，不知不覺地天就快亮了。
麵對著窗外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空，看著天上變幻莫測的雲霧，紀曉芙猜測著今天的天氣，是不是像天氣預報說的那樣，小雪之後，太陽很快就會穿過厚重的陰霾，裂雲而出。
樓下開始有人出來鍛煉，有人唱歌，有車子發出的低鳴。打開窗子，迎著窗外飄來的零零星星的雪花，她又拿起手機，放到耳邊。
“我說，你起床了嗎？下雪了——”
她再也沒有睡意，到廚房自己泡了一杯牛奶加咖啡，揉了揉微微有些痛的小腹，又從紅糖罐子裏，拿了一塊紅糖，剝開錫紙，撲通一聲投到大號的玻璃杯裏。
坐在陽台的書櫃前，翻開了一大摞資料、筆記，麵前電腦屏幕閃爍著幽光，她坐在厚厚的地墊上，電加熱的地墊在屁股底下，烘得人很是舒暢。她套著一件大紅的、年下裏很應景的衛衣，開始專心致誌地工作。想到過年這幾天，可能沒辦法正常工作，而自己參與的課題還有階段性的任務差一點兒沒有完成，她的導師林教授在美國，人家春節不休息的。想一想，林教授那麼大年紀的一個老太太，還那麼勤奮努力，紀曉芙忽然覺得有些羞愧，自己這一年來，東奔西跑地瞎忙，好像正經事也沒幹多少似的。
新年新氣象，紀老師從今天起，要以林教授這樣國際知名的女學者為榜樣，要以成為年青一代的“精神導師”為目標，努力了——
“砰砰砰！”門鈴不按，用手敲門的家夥又來了！
紀曉芙仰起頭，一個挺身站起來，看著一地攤開了，但是還沒有看幾頁的資料，無可奈何、滿心愧疚地歎了口氣。
一代宗師也不好當啊！這家夥來得要不要這麼快？外麵不是下雪了？不堵車嗎？
韓川一進門，打量著紀曉芙，長而闊的衛衣套在她身上，隻露出一隻毛茸茸的腦袋，還帶著一副防藍光的框架眼鏡，往下麵一掃，嗬，腳上還穿著一雙卡通貓咪的長毛襪子，這打扮——韓川忍住了，沒評價。
“你這麼快啊？天氣不好，路上不堵車嗎？”紀曉芙打量他，隻穿著“薄得像命似的”一件短外套，肩膀上濕了一大片，“雪下得很大？”
“我沒開車，騎車來的。”
天才剛剛天亮呐，這女人今天吃錯藥了似的，破天荒地主動打電話給他，說是新年不能睡懶覺，要送他件禮物。
明明還在舊年裏頭，新年還沒到呢，這女人真會抽風！可是，他還是睡意全無地爬起來，迅速收拾好自己出了門，想到開汽車會堵車，幹脆騎車過來了。
韓川並不知道這女人為了給他家人打電話，半夜三更就沒睡覺，這會兒正在倒時差呢。
“你這人還真是有毛病，天不好該開車的時候，你反倒不開了——騎車凍死了！”
紀曉芙一邊數落，一邊把他引到陽台上，——伸手一指熱氣騰騰的那個“小窩”，“我剛暖好的，自己還沒享用呢！你坐吧！”
韓川看著她，還沒坐進去，身上就覺得有點兒熱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