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宮宴(二)(2 / 2)

我瞟一眼皇後,再瞟一眼。她又看過來了!

我拿起筷子,吃菜吃菜,我什麼都沒看見。

“諸位夫人小姐都是我大曆的佳人,今日這國宴也是家宴,不必如此拘束。本宮敬諸位一杯。”皇後娘娘言笑晏晏。

我總覺得皇後的態度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敵不動,我不動。

“既然如此,民女想為皇後娘娘進獻一支舞曲,名曰:胡璿。”說話的是那位何姐姐。她果然隻有這些手段,想要來個拋磚引玉,用這種方法叫我出醜,嗬,是她傻,還是我傻?

酒樽盛滿了醉人的竹葉青,倒影出女子長袖飄然的身姿,時快時慢,起承,轉合。飛躍起,又直直墜下,有草原的狂野,亦有女兒的嬌羞。音符變成一幀一幀變化的情緒,在連綿的山巔,轉而沉入海底的深淵。白練化作一道勁風,在轉過幾個弧度後,又柔柔落下。

幹練的開場,唯美的結束。

舞是好舞。

可惜…人不怎麼樣。

“聽聞封大人新婚,想必這位夫人定是驚才豔豔,不若讓這位夫人也來表演一下,如何?”何姐姐適時地提出了她的陰險建議。“有理有理,不如就來表演一段吧。”

我自知躲不過去,連皇後都向我看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我隻好硬著頭皮站起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給我扯來一丈八尺的絹布,筆墨硯台備齊。”

一丈八尺,六百乘二百四十八厘米,總麵積十四萬八千八百平方厘米。

旁人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拿來那麼大的絹布,難不成我要現場作畫?那麼大的畫,我什麼時候才能畫完?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下意識而已,但是心中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叫囂著,沸騰著,就要噴薄而出。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廢柴,可又不甘心,天生我材必有用,誰又一下子什麼都會?而且自己有什麼樣的能力,不是數出來的,而是在最緊要的關頭,你會突然發現,原來你都會,隻是時間太久被埋沒了而已。

譬如現在。

筆走龍蛇,揮斥方遒。

我左手執硯台,右手夾著兩隻毛筆,一隻粗一隻細。

長長的一筆貫穿到底,雙筆滑出兩條曲線。又是手腕揮飛,點墨成石,拉線成山。

一時間,似夢似幻,似迷似霧。檣櫓灰飛,香爐煙滅,卻有千種風情繚繞。

“啪”我扔掉筆,“水來!”

“嘩啦”潑到畫上。

我在靜等。

一副幹燥雜亂的畫開始有了變化。粗線緩緩暈開,墨團有了層次,漸漸顯現高聳的山巒,飛珠濺玉的瀑布,潺潺的溪水,開闊而又平坦的原野,世間生靈,包羅萬象。行雲流水的楷書掛在右上,筆觸之間具是電光火石,摩擦而又柔和,衝突而又和諧。這是山河躍然紙上,逼真,唯美,空靈,還有肅殺。

這是墨的秘密和神奇,時間越久,震撼越大。隨著畫展開的,是畫者的匠心獨具,是浩蕩的雄心,亦有壯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