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劍池水寒三千載(1 / 2)

初晨第一縷陽光,打在岸邊老樹的枯枝上,樹上最後一片梧桐葉,無風自落。勉強劃過一個不算優美的弧度後,便猶如墜樓人一般,直直墜入池中。

刹那間,一丈之內,原本平靜如鏡的水麵突然沸騰翻滾起來,巴掌大的梧桐老葉,突然被莫名力量切割的四分五裂,緊接著又被切割成千分萬裂。一個翻騰急浪打過,便再也尋不見蹤跡。

又隻在刹那間,澎湃的池水恢複了平靜,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這是一個不大的池子,方圓不過百丈。水平如鏡,倒映著琉璃色的天空,沒有半點波瀾。

湖心沒有亭台樓閣,水氣氤氳間,赫然聳立著一柄七八丈高的巨大石劍,一半沒入池中,另一半被苔痕侵染成墨綠色。上麵刻著三個暗紅色古篆大字,還依稀可以分辨,卻是‘洗劍池’三字。

劍柄處,隱隱約約有個人形輪廓,看不大真切。隱約是個盤坐的老人,不確定是不是老,不確定是死是活,更不確定是不是人。就在那上麵,一動不動,仿若一尊亙古的佛像。

池畔岸邊零星種著幾顆梧桐老樹,樹葉幾乎已經凋零幹淨。然而樹幹俱是粗壯無比,不知已有了多少年月。在兩顆最大老樹之後,有一間小屋,小屋不大,卻極為雅致。

“吱丫”一聲,屋門突然被打開,從裏麵先後走出兩人。走在前頭的是一位婦人,身著銀白色的輕貂華裘,頭上金釵玉鈿,約莫三十歲上下,身段婀娜,容貌更是極美。

婦人提裙邁過門檻,便回身去牽後麵少年的手臂,盈盈一笑道:“天兒,慢些,小心門檻。”

那位被喚作“天兒”的少年嘻嘻一笑撒嬌說道:“母後,天兒過了今天就滿十四歲了,您還當我是小孩兒。”雖這麼說著,卻依然接過母親的手,笑盈盈的跨過了門檻。

隻見這少年也是一身華貴打扮,腰係玉帶,鵝黃色的錦緞外罩著一件織錦雲紋大氅,頭發以玉簪束起,素潔卻不失高雅。麵龐如同冠玉,皓齒如同白雪,劍眉星目,眼睫毛特別的長,忽閃著帶著一絲笑意。

十四歲年紀,雖然還未完全長成,看上去卻已是豐神雋逸,俊美不可方物。

母子二人並肩行至池畔,望著一池碧水,和湖心巨劍。婦人突然頓足不前,眼中流露出一抹掙紮,沉默好久,終於說道:”天兒,再過幾個時辰,就是太子冊封大典,今日要不……”說到這裏突然間又仿佛失去了勇氣,話音一滯,輕歎道:“今日便……便少待一會罷……”

“嗯”少年輕輕喏了一聲。便開始寬衣解帶,把脫下衣物一件件仔細掛在樹杈上,不多時全身上下隻剩下貼身的褻褲。少年正欲把最後的短褲也脫掉,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紅著臉對婦人說到:“母後,您……能不能轉過身去。”

婦人聞言霎時間一洗憂鬱,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天兒不是小孩子了,來,過來讓母後好好看看。”巧笑著直愣愣盯著兒子,卻沒有絲毫要回避的意思。

“母後……”少年聞言大窘,背過身,麻利的脫掉了褲衩,紅著臉,光著屁股飛也似地縱身就往池中一躍。

刹那之間,數百丈的湖水全部都翻滾沸騰起來。浪花中隱隱有七彩的光線縱橫交錯,像一條條急行的遊魚,更像一柄柄飛馳的寶劍。激蕩著黑曜石池壁,發出一陣陣悲鳴。

岸邊池水不深,剛剛沒過脖頸。少年緊咬著牙關,額頭青筋暴起。沒多久,豆大的汗珠便混著水氣,沿著高聳的鼻梁,如雨簾般滴落下來。少年沉默不語,盯著湖心巨劍,強忍著透進身體內的冰冷劍意,目光如鐵。

婦人看著這一幕,停下正在整理兒子衣物的手,同樣緊咬著牙關,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裏。過了好久才自言自語恨恨說道:“狗屁天下蒼生,萬世基業!統統該死!”她說完這一句和她身份地位極其不匹配的話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癱靠在梧桐樹上,再也提不起精神。

洗劍池畔的時間仿佛特別漫長,池中池畔母子二人,被時間一刻一刻煎熬著。池中湖水像一隻按耐不住的凶獸,越來越彭湃洶湧,浪花如同吼聲,想把所有一切都吞沒。

少年的臉龐也慢慢的由白轉青,由青轉紅,再由紅轉紫。頭上汗珠和水氣這時候已經被蒸發的幹幹淨淨,原本鮮紅的嘴唇,此刻沒有半分血色,如同幹裂的大地。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清澈,依然堅定,依然沒有暗淡一分。

“天兒,差不多了……再熬下去會傷了身體。”婦人在一旁柔聲勸慰道。

“孩兒還受的住”少年勉強張開咬緊的牙關,吐出一句話。見母親不信,又假裝雲淡風清的說道“孩兒自出生時便開始用池水擦拭身體,十餘年下來,早習慣了,真不……難受……”“啊”說話間卻又被一縷劍意透入心脈,帶來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少年隻好強忍著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