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提到的那一段文章,可是我看到另一段文章,裏麵描寫你看過意大利著名演員杜紮演《茶花女》之後,怎樣衝上舞台,倒入她的懷抱中啜泣。可是,你雖然讀過我的劇本——比杜紮偉大得多的成就——卻沒有衝到我這裏來,倒在我的懷抱中啜泣。啊,那沒有關係,因為你現在已經恢複健康了。你熟睡吧,因為當你清醒時,你總是先想到一切別的東西和一切別的人,然後才想到我——啊,我發覺這一點時感到非常激動。沒有地方再容納另一個人了。
五
這是肖伯納前往標準劇院觀看英國戲劇家亨利·阿瑟·瓊斯的劇本《醫生》第一晚演出後所寫,當時愛蘭·黛麗扮演該劇主角。
永遠是我的,最親愛的——我今天晚上不能走得更靠近你了(即使你要我走得更靠近你,那也是辦不到的——你說你要我走得更靠近你吧——啊,說,說,說,說你要我走得更靠近你吧),因為如果我走得更靠近你,我是會受感情的驅使,按照心中的感受去看你,去和你說話的;而在那麼許多不十分聖潔的觀眾的耳目之前,你是不會喜歡我做出這種舉動的。當時我有一兩次幾乎從座位上站起來,請全體觀眾離開劇場幾分鍾,好讓我破題兒第一遭撫摸著你的纖手。
我看見了那出戲——啊,不錯,一絲一毫都看在眼底。我沒有看你的必要,因為你的存在已經使我整個心房感到萬分緊張了。
親愛的愛蘭,你想一想吧,即使你把那個惡毒的、殘酷的、印第安人般野蠻的、醜陋的、可笑的羽毛飾物插在你的神聖的頭發間來警告我,說你完全沒有心肝,我對你的感情還是這個樣子,隻要你——啊,胡說八道!晚安,晚安。我是個傻瓜。
六
沒有病!有一千種病。我永遠看不見我的愛蘭;我難得接到我的愛蘭的消息;當她寫信給我的時候,她不把信付郵。無論如何,她責罵我不答複一些我從未收到的信,她責罵我不做一些她從未叫我做的事。這就是九百九十九種病;還有一種病就是我必須準備出版我那個劇本,又必須寫《星期六評論》每周的稿子。第一篇剛脫稿,便得開始寫第二篇,又必須參加費邊社的兩個委員會,每周各舉行會議一次,現在又必須參加教區的兩個委員會,又有韋布夫婦那篇關於民主主義的偉大的新論文需要我幫忙修訂。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甚至不能寫信給你,因為我的腦子在筋疲力盡之餘,所說出來的話恐怕隻會使你感到討厭。因為在這種時候,我覺得我的心是不在我的筆上的。當然,那沒有什麼關係;我一息尚存,無論工作勞苦到什麼樣子,都沒有關係;同時我也喜愛教區委員會的活動及其垃圾車和那些模仿想像中的時髦劇院作風的演講員。可是蕭伯納這架機器還沒有達到十全十美的程度。現在我很憂慮,因為我忘掉了一件事、留下了一件事還沒有做,有一件事令人不很滿意:這件事就是你,不是別的。然而,如果占有你是最幸福的事,那麼,想占有你則是其次的最幸福的事——比度著又僵硬又難過的生活更好,因為我現在一口氣不休息地連續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沒有功夫或機會可以使用我的心。
我現在不能把《華倫夫人的職業》送給你看,因為劇本還沒有印出來。潘旦馨女士已經學會打字,她正在根據我那份筆跡模糊的原稿,替我打出一份稿子;我正在修改這份稿子,準備把它交給印刷廠。它是我最優秀的劇本;可是它使我寒心:我簡直不敢看劇本中那些可怕的句子。啊,當我寫那些東西時,我的確有點勇氣。可是那不過是三四年前——最多五年前——的事情。
我明天上午又要乘十點三十分的火車回多金去,我今天晚上需要參加費邊社的會議;下星期一又需要參觀教區委員會的一次會議。——討論“公主宴會基金”問題——一樁無聊透頂,極其浪費的蠢事。可是談到這些事情會使我的信索然寡味。我多麼希望把你帶到那邊去啊。那邊隻有韋布太太、潘旦馨女士、比爾特麗斯·克萊頓(倫敦主教的女兒)、韋布和我。唉!多了四個人。我不知道你對我們的生活有何感想——我們這裏有的是沒完沒了的關於政治理論的談話。我們每天上午拚命寫文章,一人占用一個房間;家常的三餐狼吞虎咽;進行騎自行車運動;韋布夫婦埋頭研究他們的工業和政治學;愛爾蘭人潘裏馨女士,綠眼珠,又機敏又伶俐,覺得什麼都“非常有趣”;我自己則始終感到疲乏,憂愁,始終以為“正在寫信給愛蘭”。我擔心如果你生活在這種環境裏。不到三小時就會煩死。嗬,我渴望,我渴望——
七
最親愛的愛蘭,對我來說反對虐待動物的運動是早已有之的事情了。海登·科芬太太曾為這個運動努力奮鬥一番。唉!可惜她的努力僅僅像暴虐的大海裏的一滴水毫無影響,因此我有點不明白那些動物為什麼還不想辦法撲滅人類(像我們撲滅老虎一樣),或者在絕望中自殺了事。
對那些訓練狗類而為表演之用的人,我們一看見就應該把他們槍斃;要認出他們是不難的,他們臉上的表情是比他們手中的皮鞭和虐待動物的動作更明顯的。世界上的動物似乎隻有海豹和海獅從表演中得到樂趣,但它們如果不能馬上得到報酬,吃到魚,顯然是不願意表演的。我們那些現代馴獅女人在她們訓練的二十四隻獅子群中昂首闊步,不可一世;這二十四隻獅子也許會感到被飼養的樂趣(直到又肥又嫩的嬰孩肉吃起來也覺得惡心的時候);可是它們過的是厭煩無聊的日子,的確是可憐而又可鄙;那個馴獅女人朝著它們的眼睛鞭打它們,使它們怒吼道:“啊,我的天,別來打擾我吧。”在這個時候,我總是希望它們會把她咬死,碎屍萬段,可是結果我總是感到失望:它們恨她,恨到不願意去對付她了。關在鐵籠裏的鳥兒和老虎,比古代傳奇故事裏的巴士底獄的囚犯更痛苦;可是動物園裏有一隻無鬃毛的獅子(在那動物園裏出生的),喜歡觀眾讚美它,情願讓你撫摩它。那隻名叫迪克的有鬃毛的獅子是很凶猛的動物。我可憐它那被虐待、被欺負的妻子(看樣子是它的妻子)。你用不著誇口說你已經七十二歲。我已經六十三歲零九個月了。溺身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