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杜荷樹藝論謀中帳(1 / 2)

且說這張慎方被捉拿起來也隻是權宜之計,所謂話從口出,風吹事了,並無真憑實據,又如何證得他通了敵,亦或受了奸賊指使?總不能濫用私刑,落他人一個屈打成招的口實。

何況目下緊急者,非這內部些許醃臢勾當,而乃甘州城外阿史那部落軍的圍困,如今密道被封,甘州徹底成了一座死城,十天半個月或許還能勉強支撐,待城中物資耗盡,又奈之如何?

李靖深知情勢之危急,本以為侯君集與李道宗從西南方長途奔襲,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攻下伏俟城,讓這一支阿史那軍隊成為無根浮萍,最終潰散如鳥獸,甘州之圍自然不攻而自破。

然不知中途生了何等變故,侯君集與李道宗那邊卻遲遲未有消息,以致於李靖這邊隻能苦苦維持,儼然已有獨木難支的窘態。

來去無法睡得,李靖幹脆下令升帳,召集一幹人士挑燈議論軍事,有謀士劉樹藝(注1)搶先出列,言明當前局勢,獻策曰:“今遭死困,不若召集數十死士,趁夜吊下城頭去,往張掖處,調了大都督高甄生的軍馬來救,裏應外合,勢必能大破啊柴賊軍矣!”

此言一出,諸將士多做恍然姿態,看得清楚之後,卻見得是前左仆射,魯國公劉文靜的虎子劉樹藝,紛紛交頭接耳,附議者甚眾。

李靖年事雖高,頭腦卻異常清醒,當下質疑道:“劉軍師此計不失為良策,然敵人有備而來,必定將甘州圍成個水桶一般,更漫說斥候哨兵勢必四處張揚遊弋,我軍死士縱然僥幸出了城,又如何安然出得封鎖線?”

帳中頓時一片安靜,又將視線都轉移到劉樹藝的身上來,這位鬥膽謀士也不怯了場子,打了個禮,頷首稟報道:“李主公所言甚是,若遣我唐兵下城,勢必出不得這封鎖線,但若並非我大唐軍士呢?主公莫忘記了折衝都尉徐真的部下,是如何進得這甘州地盤的...”

諸人被他如此一點撥,頓時醒悟過來,此人真真是急智多謀,那徐真不正是將本部人馬偽裝成了野虜遊騎,這才順利抵達甘州境內的麼!

不過這條計策也就隻有徐真部的兵馬敢用,隻因其部下多薩勒和柔然勇士,裝扮起來,與那野虜是一般相貌,且語言無礙,若遇敵軍斥候遊騎,可用突厥語以遮蓋,端的是天衣無縫也!

李靖滿意地點了點頭,朝劉樹藝投去讚賞之目光,正欲給徐真下達軍令,卻見得一人出列諫曰:“劉軍師所言不差,然軍中多傳徐真有蓄養外族奸邪,先後遭遇兩次投敵的嫌疑,豈敢將我軍將之性命,偌大的甘州國門,放心交與其麾下異族之人?”

眾人聞言皺眉,待看過去,卻見得說話之人,乃駙馬都尉杜荷是也!

雖說徐真晉升飛快,引得軍中嫉妒者甚眾,然屢戰屢勝,奇招百出,麾下又多能人猛將,今日破敵之威風,那平地驚雷之神奇壯舉仍舊曆曆在目,大家又豈有不相信徐真之理?

然杜荷所言並非毫無道理,他們就算信得過徐真,卻也無法信得過徐真手底下那些外族人。

李靖麵色沉靜,喜怒不形於色,也看不出個好醜,稍稍前傾了身子,朝駙馬都尉杜荷問道:“既然如此,駙馬有何教我?”

杜荷稍稍昂起頭來,眼角朝劉樹藝瞥了一眼,似頗為得意,而後才進策曰:“這些野人多有勇力,若引導以善,確是一番好大助力,以某之愚見,該使得徐都尉親自監軍,如此也就該放心了。”

李靖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但心裏卻開始思量,這徐真早在張掖一戰就受了重傷,腿腳多有不便,今日又衝殺了一番,拉扯了傷口,如今行走都有些困難,再讓他充當死士監軍,若有個三長兩短,大好人才也就如此夭折,實在讓人有些難堪也。

諸將也是心有靈犀,知這杜荷與陳國公府多有行走,又跟侯破虜有過一段交往,都說徐真惹惱了這侯家父子,侯君集更是在朝堂上用了那捧殺之計,使得徐真成為了眾矢之的,如今杜荷此計策,未免有些路人皆知的陽謀之味了。

李靖作為主帥,自當關係國門城池與軍士,從不參合這些勾心鬥角的醃臢勾當,然而他對徐真由心有不喜到青睞欣賞,正想著多有提拔,偏偏這個關鍵時刻,這些人還來些陰謀陽謀,實在讓人心灰意冷。

正左右為難之際,又有一人出列,卻是右衛將軍薛萬徹,也顧不得些許禮儀,直接建言道:“李公稍安,這徐都尉身背傷勢,多有苦難,若此去監軍,也震懾不得那些個死士,如此時機,某也舉賢不避親,向李公舉薦一人,足以擔當監軍之責。”

李靖正愁著如何護一下徐真,聽聞薛萬徹有了人選,頓時雙目一亮,卻壓下急躁,仍舊平常問起:“如此甚是好,不知薛將軍所薦何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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