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被眼前這一幕兄妹相逢的場麵驚的呆滯無聲,這潛藏在船艙之內的人竟然就是名震北神域數十年的一代殺伐之主,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看他身上的創傷,之前似乎受過相當殘酷的囚禁刑罰,如此梟雄絕頂般的人物,誰能將他逼落到如此地步。
素玄華心中卻陡然明了“:是了,那龍頭巨船上的伊挽狂瀾定然是為了看押這練空蕭而來,想不到練青彌一介女流為救兄長竟然敢冒如此豁天之險,不惜以身放囚,如此重情重義的女子豈能不令人心折。”
忽聽一人高聲怒道“:練空蕭,你這千刀萬剮的狗賊,可還記得赤陽侯一門慘死的五十九條性命!”
眾人嘩然,心道哪裏冒出個呆頭鵝,敢對這殺星如此無禮,素玄華聽這聲音相當耳熟,心中醒悟,這不是那兩個元稹氏兄弟中的大哥麼,他與這練空蕭有什麼仇怨。
卻見練空蕭轉頭凝視兄弟二人,沉聲道“:你們是何人?”
隻聽一聲淒厲狂笑道“:我們是誰,我們是恨不得將你扒皮拆骨的索命惡鬼,兩年前,明煌上界有一樁滅門慘案,明煌四侯之一的赤陽侯被人連斬八刀而死,全家上至耄耋,下至繈褓無一幸存……”
練空蕭淡然道“:那我倒是記起來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是朔滅沉沙的規矩,怪隻能怪李渡微得罪人太多,要知道,想他死的人可不止一兩個。”
元稹玄滄一聲怒喝,“呸,赤陽侯公正剛直,為國為民一片赤誠,豈是你這種雙手沾滿血腥的屠夫所能謬論的。”
練青彌俏臉一寒,冷道“:我大哥又豈是你們能夠辱罵的,再敢出言不遜,不用等海眼大開,我現在就讓你們下海喂魚。”
練空蕭恍然道“:我知道你們是誰了,五個月前同為明煌四侯的雲烽侯常淩真在檢閱大軍時被人刺殺身亡,刺客在割下常淩真的首級後,將首級送往李渡微墓前祭奠,然後束手就擒,因此明煌傳言常淩真是李渡微之死的真正元凶,而常淩真又被李渡微的部下刺殺,可謂天網恢恢,因果報應,那個萬軍之中斬殺常淩真的人就是你吧,元稹玄滅。”
元稹玄滅劍眉斜挑,昂然怒道“:是我又如何,常淩真那個狗賊平日裏道貌岸然,暗地裏嫉賢妒能,他覬覦赤陽侯明煌第一侯的地位,卻深知文韜武略都比不過赤陽侯,便勾結你們這些江湖亡命的殺手殘害忠良,你們害死侯爺也就罷了,他滿門老弱婦孺有何罪過,你們偏要一個不留。”
練空蕭冷笑道“:世人皆隨流,可笑不自知,區區一個常淩真,哪裏會膽大包天敢對李渡微下殺手,他不過是被幕後真正黑手推出來送死的棄子罷了,我朔滅沉沙向來是一份錢一條命,從不白白出手,今日是我兄妹二人重逢的好日子,某不想開殺戒,念你忠心為主重情重義,放你們一條生路吧。”
話語落,練空蕭右掌揮袍而擊,一道淩厲掌氣轟然震爆,無匹氣勁如狂潮奔湧,衝向四麵八方,眾人直覺全身一震,隨即便是陣陣“叮當”脆響,這才駭然發覺,鎖住手腳的玄鐵鐐銬和封住氣穴的銀針均已被震飛碎裂。
素玄華感到手腳皆鬆,然後關節處的麻痹感緩緩消散,他不禁大喜過望,身陷囹圄這麼多天來,一路顛沛流離,一心的忐忑絕望,想不到在最後峰回路轉,終於在生死關頭再次重獲新生。
眾人歡呼雀躍,隻要還能走動的人都是迫不及待的走出牢籠,一眾原本必死無疑的囚犯要麼開懷暢笑,抑或喜極而泣,叫鬧了小半晌之後,這才斂容整肅齊聲向練空蕭感謝救命之恩,素玄華混跡在人群中,朝著練青彌眨了眨眼,她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暗示,隻是笑盈盈的看著自家兄長的背影,讓素玄華心中好一陣失落。
卻聽一聲絕決的狂笑響徹眾人耳畔,隻見元稹玄滅在兄弟玄滄的攙扶下走出囚籠,他雙目潮紅,恨聲道“:練空蕭,我元稹氏誓死效忠赤陽侯,如今他既已身隕,我寧願葬身北海汪洋,也絕不受你的憐憫施舍。”
說罷,他突然一把推開元稹玄滄,身形如弓一躍而起,直挺挺的墜入碧浪海波之中,刹那間消失不見,隻剩圈圈水紋漣漪緩緩消散
“大哥啊!”元稹玄滄悲痛欲絕,眼中淚湧如泉,他幾步奔走向船舷,竟然也是不管不顧的跳入海水之中,很快又失去了蹤影。
眾人皆是驚駭呆滯,眼前這決絕而又慘烈的一幕如同重錘轟擊,瘋狂的的敲打著自己心中那最柔軟麻木的地方,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火熱與激動如赤紅朝陽噴薄欲發卻又被生生的壓抑著,一時人人盡皆沉默。
許久,有人頹然歎道“:上古賢人有雲:生與義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也,這兄弟二人一為忠誠,一為義氣,皆是慷慨而赴死,其英氣之烈,不亞於上古俠義之士,我輩苟且偷生者,實在是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