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癆病三”叫嚴國,在弟兄中排行第三。隻因不時從他的嘴裏發出似有疾患的咳嗽聲,似有“癆病”,村民們如此稱呼他。
在“大躍進”運動開始時,他剛剛把妻子娶回家,生產隊長安排到村北大青山砍樹的任務後,“癆病”三哥到購銷店買了一把彎鐮刀。彎鐮刀呈弓形,長七寸,闊二寸。它的主要功能是割草割蕎麥割包穀杆,還可用來刨大樹根砍幼樹,方便易攜帶,“癆病”三哥常常把它別在腰帶上。在為大煉鋼鐵砍伐林木的群眾大會戰中,初步顯示了彎鐮刀的妙用。從此,這把彎鐮刀就成了“癆病”三哥除睡覺外從不離身的“夥伴”。
“癆病”三哥國字臉,皮膚黝黑,中等身材,身體粗壯。上身常年穿三件藍色棉布衣服外加一件綿羊粗毛土製的白色厚氈褂,下身穿一條黑色的大襠褲,腰間係一根灰布腰帶,天熱時可以把褲腳卷起別在腰帶上,闊大的腳根開滿嬰兒嘴似的裂口,常穿一雙涼爽透氣防水省錢的“皮邋遢”。
“癆病”三哥食量大,每餐可食二十五個大洋芋或三大土碗包穀飯。有一次到侄兒家吃“宰豬飯”和人賭嘴,硬是將一小盆約三斤肥肉吃光。
“癆病”三哥力氣大,似乎不知道累,很少生病。無論春夏秋冬還是嚴寒酷暑,風雨無阻,每天至少能背回家三背柴約三百公斤。清晨天不亮就上山,回家早早吃過飯又上山,晚上人們都要上床歇息了,他的第三背柴才背回家。
“癆病”三哥心腸狠,不管是砍幼樹還是大樹,從不手軟。
“癆病”三哥特“幸運”,在長達幾十年的“找柴”生涯中,沒有一次“戳笨”,沒有與護林人員現場碰過麵。因為他與護林員玩的是“遊擊戰”。他比別人上山早比別人回家晚,他知道護林員何時巡山何時吃飯睡覺,與護林員巧玩“躲貓貓”遊戲,每次“找柴”都能凱旋而歸。
由於有“癆病”三哥的不斷供給,他們家斷過糧缺過衣,但火塘裏的火從未熄滅過,夏天熱烘烘冬天暖洋洋。
七十年代初,根據國家植樹造林的號召,大青山重新種上了鬆耔。眼看著小鬆樹一天天長大,茶花箐的村民們似乎又看到遠去的青山綠水又回來了。又過了五年,樹林一天天茂密起來,林間有了藏身處,“癆病”三哥開始偷偷上山去“找柴”,別人家用的是碎枝椏,他家燒的是幼樹杆。
大青山上的林木又漸漸稀疏,山澗的清水又慢慢變混濁。
八十年代初,茶花箐已變成了有五百多村民的大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之後,獲悉山林也即將承包到戶的村民不約而同不分晝夜,再次將大青山的幼樹連根刨盡。隨後他們把鐮刀換成鋤頭,蜂擁上山大片“開荒”,將“無主”林地變成了原本人均兩畝承包地的一部分,並種上了洋芋。青山變黃土再變成整齊的莊稼,也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