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靜已經打算回家,但在此之前他卻還有其它的事要做,他沒有走近路而是特意選了那些靠近戰場的邊疆城市。一路走來,各地的景象對他觸動很大:這些地方的居民的生活狀況極其糟糕,因為連年的戰事導致了他們生產上的歉收,再加上因戰事而多繳納的稅收更是加重了他們的負擔,如今的他們甚至連最低的生存保障線都達不到而促使了大批的難民往內地遷移,所過之處多是荒涼。
就好像他今天到的這個村莊。
村莊裏的建築很整齊,看得出來當年這裏的人們生活應該還算富庶,但如今卻是枯葉遍地窗破瓦碎,偌大的村莊裏隻住了一對祖孫!
他好奇地問他們說村裏的人都到哪裏去了,那老人沒有回答他隻是不住地歎息,而那本該如初生牛犢般天不怕敵不怕的十四歲少年也是怯怯的,生怕常靜是壞人會害了他們一樣。
“小弟弟你別害怕,”常靜看出了他的擔憂,於是笑容滿麵地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很和善地說,“我隻是一個趕路的人,本打算在這裏借宿一晚的,可沒料到這裏的人卻全都不在了……他們上哪兒去了?”
“大人們都上戰場死了!”少年語氣淡漠,仿佛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那些老人孩子全都逃難去了。”
果然如此,這一路的回答竟全都是一個樣的,連回答者的語氣都是如此地相似!
“那你和你爺爺怎麼不走呢,獨自住在這裏多危險啊!”
少年看著他的爺爺回答說:“爺爺也讓我走,可是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他!”
常靜正弄不明白,那個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老人說話了,他說:“如果能走誰不想走?兒子死了,媳婦也被那些獸人擄走了,我就隻剩下這麼一個孫子難道我不想讓他走得遠遠的嗎?可是,唉!”
老人深深歎了口氣,摸著那少年的腦袋繼續說道:“可是這孩子太乖了,他舍不得丟下我這個糟老頭子不管,他說要走就一起走——可是您看我這腳,就我這腳能走多遠,走了也是他的累贅啊!”
說著說著他便開始老淚縱橫了,那淚水裏充滿了無奈和對孫子的戀愛。
常靜這才注意到老人的腳已經殘廢了,就這麼一雙斷到了膝蓋以上的腳別說是走遠路了就是在家裏頭走走都困難重重!
常靜不想再繼續這麼一個沉重的話題,他注意到這個村莊除了三十裏地外所駐紮的部隊以外就一片荒涼了,所有的田地都荒廢在那裏,於是他又問道:“那你們平常都吃什麼呢,家裏還有存糧嗎?”
“存糧?”老人苦澀一笑,回答說,“哪裏還有什麼存糧!上交的上交,吃的吃,存糧早在一年前吃光了!這孩子懂事,每隔十幾天都會出去向人家借點回來,我們就是靠著這點借來的米每天熬粥喝度日的!”
向人家借的?可是這裏附近除了駐紮的部隊外就沒有人家了啊。
常靜狐疑地看向了那個少年,少年眼神閃爍將麵黃肌瘦的臉轉了過去不敢看著他。
原來是這樣,他明白了,這個少年為了自己的爺爺是向軍隊“借”的糧草——“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戰時的軍隊又怎麼可能會將糧草借給這麼一個少年呢?看來這所謂的“借”就是偷了!
天色已晚,雖然這祖孫倆的生活很困難,但依然熱情地留下了常靜過夜,常靜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貧困見真情!
他們的晚飯就像老人說的是粥,但常靜看到卻分明隻是幾顆米混在一大鍋的湯裏,算的什麼的粥!可就是這麼一鍋的米湯卻讓常靜感動不已——祖孫倆都盡可能的將湯往自己碗裏盛而將那少得可憐的米粒全都留在了鍋裏給對方!
看著這些常靜匆匆喝了幾口湯就起身了,他實在不忍心在他們的鍋裏夾東西了,這令他很自責!
今夜的月亮很圓,該是月中十五了吧。
本該是月圓人圓的日子,可現在卻有那麼多的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高掛在空中的明月是否也會悲哀呢?
看著這輪圓月他忽然想起了曾經的那個夜晚,一陣濃濃的悲傷瞬間襲來幾乎讓他昏厥!
當時,月亮也是這麼圓,月光同樣如水,兩個人就在這樣的月光下互相依偎——可是如今,月亮還在可那心中的女子卻遠去了……
物是而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