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真的不懂!”獸王玩轉著手中的“雪姬”卻忽然將其丟到了泥地裏,和著泥中那朵朵落紅竟也繽紛五彩,“再過一日它便謝了,我又怎麼忍心看它可憐地凋零呢,還不如讓它在最燦爛時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常靜眉頭一皺,他對獸王這似是而非的道理很不感冒。
“花開花謝是自然規律,你再不忍心看它凋零也沒權力去剝奪它的生命。它是一朵花沒錯,可花的一生未必就是為了讓人欣賞而活,或許在它看來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美呢?”
獸王一愣,好像從來就沒有聽人說起過這個一樣,他捏了捏剛才摘花的那兩根手指若有所思,雙眼平靜地盯著常靜。
常靜一驚,心知剛才的一番言語絕對不該是一個普通人所能說的,於是趕緊低垂著頭說道:“草民剛才一時口快冒犯了陛下,請陛下恕罪!”
“嗬嗬!”獸王冷笑一聲,若有所指地說,“都說人生如戲,可你的表演未免也太粗糙了!”
常靜不語,兩眼直麵獸王。
獸王見他這個樣子卻好像又不準備將麵具撕破了,他忽然搖頭一笑說:“剛才我看南璉走的時候對你擠眉弄眼的,該不會是想讓你替他美言幾句吧?”
常靜現在逐漸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其實在很早以前就被暴露了,心裏反而沒有了太多的顧忌,見獸王這麼問於是打蛇隨棍上地說:“你是獸人的王,作為獸人的他自然是會想法設法地巴結你了。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對他的看法是怎麼樣的。”
不覺之中,他連對獸王的敬語都舍去了而直接改稱“你”,但獸王卻好像並不以為意,態度依然如前。
“南璉是塊治國的料,總的來說還是比較有才能的,不過就是偶爾會心神恍惚,這點可能跟他大病了三個月有關!”
“嗬,看來你對他的映像還不錯。”常靜一頓,又說道,“對了,假若我說有人愛上了你,你會怎麼想呢?”
獸王做了個極帥的動作,哈哈大笑說:“你看我一表人才,即便不做這王了,也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有人愛上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需要怎麼去想嗎?更何況想我三宮六院三千佳麗又有哪一個是不愛我的呢?”
常靜點點頭,冷不防地突然又問道:“那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是一個男人愛上了你呢,你也能如此看得開?”
獸王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哈哈大笑,搖著頭哈哈大笑!
“你剛才不是說花開花謝是自然規律嗎,那公公母母男男女女也是自然規律,我們又何苦破了這自然規律呢?”他借著常靜的原話回答了常靜,雖然這答案並不直接但也夠清楚了,“不過我發現你倒挺有意思的,的確很有意思!”
常靜客套而又感歎地說:“能被獸王看作是有意思的人,我也就此生無憾了!”
不覺中,兩人已經走到了一個魚池前方,池內沒多餘的裝飾,唯有白霜假山一座夏蓮幾株——深秋清晨的白霜竟和夏天才會生長的睡蓮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這又該是怎樣極致的美?!
“魚說你看不見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淚,因為你在我心裏——嗬,多麼有意思的對話!”獸王撿起放在魚池邊上的一盒魚食一邊投食喂魚一邊在那裏嗬嗬笑著,“如果真有這樣的對話,魚能承水之歡水能享魚之樂,也未嚐不是人間一大美事,隻可惜天若有情天亦老,不老的天事永遠不會有情的,所以魚和水也從來就不會有那歡樂。”
他看了看常靜又笑道:“我知道你肯定又想說‘子非魚,焉知魚之不樂’的話了,嗬,不過想想確實是這樣,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知道別人的歡樂和痛苦——命賤如草未必不會快樂,位高權重也未必真能有多少快樂!這是人的悲哀,從來的悲哀!”
常靜點了點頭,對他所說的深有感觸。
“我怎麼感覺你話裏有話呢?嗬嗬,說了這麼久你好像一直就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對不對?”常靜望著水中爭搶魚食的尾尾魚兒說道,“如果你有什麼話不妨就現在說吧。”
“你真的想聽嗎,你真的想聽關於我的故事嗎?”
常靜定定地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