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哨兵與惡靈之巢(1 / 3)

黑翼站在市中心那座一百多米高的商業大樓樓頂,俯視著這座籠罩在黑暗中的城市。這是內地某省的省城,雖然內地經濟不及東部沿海繁榮,但是這座依靠著長江發展起來的大都市卻也一派繁華景象,儼然不比沿海城市差多少。

然而,此刻這座黑暗中的城市卻陷入了前所未見的黑暗狂潮中。

從四麵八方湧向市中心的黑色洪流將阻擋在前方的一切阻礙都摧毀殆盡。那不是洪水,但是那比洪水卻更加可怕。當“人死不會複生”、“世間不存在鬼神”這樣的唯物主義觀念深入人心之後,人們看著不久前剛剛被宣告死亡的親人從太平間那冰冷的鐵床上走出來,那想必更具諷刺意味吧。

一切來得突然,無邊無際的骷髏從郊外破土而出,從數十層的高樓上跌落摔得麵目全非的屍體緩慢地從太平間走出,這些都隻是在電影或者遊戲中才能看到的奇幻情景。但是這般景象卻在現實中上演著――

此刻正緩慢卻又不可阻擋朝著市中心方向推進的黑潮,便由諸如此類不知能否用“生物”來定義的存在組成。白花花的骷髏、掛著爛肉和蛆蟲的腐屍,這些本不應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唯物主義世界中的唯心主義鬼神傳說中的事物,實實在在地掀起了恐懼與恐怖的海嘯。警察的武器、軍隊的槍炮對這些令人頭皮發麻的怪物毫無效果,即便打斷它們的胳膊、炸斷他們的身軀,他們仍舊會不停地前進,將一切阻擋在前麵的人或物撕得粉碎。於是,在最後,就連軍隊和警察都陷入了恐懼,徹底崩潰了。

黑翼抱著雙臂,一邊掃視著這座已經因為死靈之潮而陷入混亂的城市,不禁搖著頭。他感到可惜,為了這座城市如此簡單就陷入了癱瘓,但是更多的卻是為沒有在這裏找到那個他苦苦追尋的目標而惋惜。

他並不擔心,因為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且不說這座令人驚歎的宏偉城市是人類的地盤,這樣聲勢浩大的死靈之潮對於他這樣的上位妖怪也隻是虛張聲勢,對付這些徒有其表的臭蟲自然有下階級的妖怪去做,還輪不到他出手。更何況,人類的世界由人類自己來保護,保護自己的城市,那些一直在休養生息的禦靈師可責無旁貸。黑翼沒有時間來一點點清除這些從地底爬出來的蟲子,尋找這一切的幕後推手魂鴉並將之消滅,這才是他的職責,更是他無法逃避也不會去逃避的宿命。

就在黑翼循著遊走在這龐大城市中的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氣息追尋時,本該勢不可擋的死靈之潮終於被猛然遏製住了。在高空中俯瞰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洶湧的洪水撞擊到了一道無形的堤壩,不斷前進的黑潮猛烈地翻湧,驚天的駭浪不停地拍打、衝擊,但是毫無效果,阻擋在前方的大堤穩若泰山、紋絲不動。

那是一道由一群黑衣人組成的堅固防線,站在他們最前方的是一個個身著各色長風衣的指揮者――這是駐紮在這座城市的雪原麾下軍團的妖怪部隊。組成這隻隊伍的每一個成員都是妖怪,他們使用的是現代化的槍械,但是在他們的手中,這些現代化的武器並不像警察或者軍隊手中的武器那般對眼前的黑潮毫無效果。洶湧的死靈大潮在密集的彈幕之下被敲得粉碎,在飄出一股股黑氣之後化為了漫天黑灰。而更多明顯是指揮官的妖怪則多不使用這些高效的武器,他們或使用冷兵器,或者徒手,但是威力卻要更大。往往一刀下去,那些被骷髏、僵屍填滿的街道就會被瞬間清空。

除了這些如同軍隊一般井然有序的黑衣人,防線的另外一個組成部分就雜亂得多。人類的禦靈師著裝各異,戰鬥風格也和雪原的妖怪部隊迥異。他們的數量和龐大的妖怪部隊比起來要少得多,但是個個都是好手。他們禦風而行,在林立的高樓間穿梭飛行,不時地衝進骷髏的海洋中大展拳腳,然後再一飛而起從包圍中衝出。

直到幽魂軍團出現,情況才變得緊張了起來。那是一群渾身被鐵甲包裹的戰士,多數是身披簡單盔甲的骷髏士兵,但是從他們那空蕩蕩的腦袋和空洞的胸腔裏燃起的藍色魂火將他們與那些盲目前進、盲目摧毀一切的骷髏僵屍區別開來。他們全副武裝,披堅執銳,紀律嚴明,當然他們也更聰明。率領著他們的幽魂騎士則披著銀黑色全副盔甲,隻能從頭部的眼窩處看到那跳動著的冰冷藍色魂火。他們更加強大,實力最差的也相當於中級妖怪。

幽魂軍團的出現讓緊繃的防線更加緊張,但是卻讓黑翼興奮了起來。他非常清楚,魂鴉一向怕死,這個膽小鬼除非有完全的把握否則永遠不會親自涉險,他隻會指揮著他那無邊無際的軍團――他自己用法術創造出來的玩偶,被他蠱惑而效忠的可憐蟲,還有這些被他用法術從死亡的世界中召喚而出的亡者以及那支不敢讓人掉以輕心的幽魂軍團――而他自己,則會躲在一個敵人難以發現的地方遠遠看著他自己親手導演的好戲。

簡直就是縮頭烏龜。

也許別人並不知道,但是黑翼卻一清二楚。正如無法忘記靈魂被割裂的劇痛,黑翼自然也不會忘記作為奈若和奈何兩個個體時所生活的那段時光。現在的他太了解魂鴉的那套把戲了,幽魂軍團需要指揮,魂鴉就是幽魂軍團的大腦,或者說幽魂軍團就是他的手。這就好比在一個混亂的房間裏尋找電話,也許那部電話機被埋在了堆積如山的髒衣服裏,但是隻要順著電話線就一定可以找到。

可笑的是魂鴉自以為安全,卻不曉得此時黑翼已經順藤摸瓜找過來了。

眯著眼睛的黑翼突然睜開了雙眼,揚起嘴角,細長而妖異的琥珀色雙瞳中閃過一道亮光。

“你這混-蛋,可算找到你了。”黑翼冷冷地一笑,轉頭望向北方,一陣風吹來,他那頭漆黑的長發頓時在風中張狂地舞動起來。啪地一聲,背後猛地張開一對足有五六米的巨大白色雙翼,雙翼猛地一振,黑翼整個人便如同火箭一般嗖地躥升了數百米,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像是劈開海浪一樣破開厚厚的雲層,朝北麵飛去。沉悶的轟鳴從空中傳來,但是地上驚恐的人群中誰也沒有給予這個在空中飛行的人影更多注意力。

某山區地下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迷宮一般的地下溶洞蜿蜒向四麵,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連通著一個個未知的世界。石壁上、石筍上嵌入的火把不倦地燃燒著,昏暗的火光將粘稠的黑暗驅散――盡管這有限的光明對於在黑暗中可以視物的惡魔來說並無太大意義,而那些守在火把下的幽魂騎士們的視覺也無關光線存在與否。

溶洞的中心是一塊平坦的空地,地麵鋪著整齊的方形石板,空地的正中央是一個方形高台,這由石塊砌成的高高石台上是一個造型怪異的寶座。這寶座通體漆黑,形狀就像是一個從石台下探出的尖爪,寶座的靠背也是三根細長尖銳的爪子,爪子的尖端黑亮而尖銳。想必坐在這樣的寶座上,也不會太舒適吧。

在高台周圍的空地上,矗立著一個個包裹在全副盔甲中的幽魂騎士,數量足足近百。他們一動不動麵朝寶座挺立著,渾身上下厚實的盔甲在昏暗的火光之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而那幽暗的眼窩中黑漆漆的一片,並沒有一般幽魂騎士蘇醒之後的藍色魂火。他們就像是一群沒有啟動的機器人戰士,沉靜地等待著戰鬥的到來。

寶座雖然坐起來可能不太舒服,但此時魂鴉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這時刻被陰森黑氣繚繞著的寶座之上。烏黑的黑氣從那造型誇張的寶座上散發出來,並沿著那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向遠處散去。

感受著那不斷傳來的發自靈魂的淒厲慘叫,魂鴉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微笑。那隱藏在茶色墨鏡後的雙眼緩緩睜開,那陰險的雙眸中也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赤蛇的任務是將亞亞帶回第一封印,並盡快釋放白蛇,而魂鴉的任務則是製造混亂――這對他而言簡直太簡單了,他自認為沒有人能做得比他還要好。

論個體戰鬥力他也許遠不如赤蛇,全憑個人實力的單打獨鬥並非他所長。但是,他也有他的價值所在――他擁有在整個雪原的控製範圍內製造大混亂的能力。整個“暗淵”中隻有掌控幽魂軍團的他能做到,當然他也樂於這麼做。相比之下,這要比和那些同僚相處要愉快得多。

暫且不說白蛇,七魔王中的其他六個沒一個能和他說得上話――赤蛇從來和他不對頭;鳶尾眼裏隻有白蛇,也不曉得她的單戀會不會有結果;而大花貓逐風在魂鴉看來太過浮躁;冥牙純粹就是一頭難以溝通的野獸,除了大吼大叫就是大吼大叫,根本就是一個瘋子;火老鼠炎魔就跟他的人一樣,站得離他近一點都會上火;至於最後的第七魔王血魔科勒恩,得了吧,那隻歐洲蝙蝠每一處都那麼招人厭,尤其是身上那股讓人作嘔的濃鬱血臭氣。

計劃一切成功,魂鴉耗費千年隱藏在雪原統治區內的大軍已經盡數發動,通過四處散布的眼睛,魂鴉可以看見一座座城市淪陷,並徹底癱瘓。雖然雪原的軍團眾多,反應也迅速,而且人類的禦靈師和行走在人群中的除魔師也第一時間頂到了最前線,但是這也正是魂鴉行動的目的――通過犧牲這些並無太大價值的棋子來盡可能地牽製敵人的力量,為白蛇爭取足夠的時間。雪原的地方軍團現在有得忙了,野火已經被點燃,現在也已有燎原之勢。

這樣的成就讓魂鴉心情愉快,所以他掏出了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點燃。

吐出一個藍色的煙圈,突然想起的某些東西卻讓他極為不快,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也變得一團糟。

黑翼,就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在經過一千多年的控製之後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奈若奈何兩個絕對效忠的手下兼保鏢變成了一個絕對棘手的敵人,這讓魂鴉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完全可以揣測黑翼此刻的心情,這位雪原下屬軍團千年鷹的正牌軍團長肯定想用他那張百發百中的長弓將自己射成蜂窩吧。而且,魂鴉也能想象得到,那位幾近抓狂的軍團長一定在四處尋找自己以報千年之仇。

想到這裏,魂鴉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陰沉了起來。黑翼不比雪姬白蛇流光這樣的絕頂高手――他們是站在各自群體頂端的霸者――但是他的實力也絕對不容小覷。自從雪狐氏族在北方崛起之時就已經是雪姬手下最強哨兵的他在整個妖怪界中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一千年前,若不是被白蛇重創失去意識,魂鴉也不會捕獲到這個棘手的對手,將他的靈魂分割成了兩部分,並依此創造出了奈若和奈何。單憑魂鴉自己,是不可能打敗黑翼的。不過,魂鴉自信黑翼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來的。

魂鴉環顧著這個空曠的洞穴,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是他最隱秘的據點,也是他最終的巢穴。魂鴉的謹慎遠遠超出別人的想象,因為他不僅不會讓自己身陷危局,實際上他的本體根本就不會離開安全的地方,對於他而言,隻有這個據點是安全的。而且,他完全不用離開這裏。他將自己的靈魂力量注入到他創造出來的容器之中,讓這些容器代替他的本體在世間行走。他的本體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洞穴,這便是在一千多年的那場大戰最後沒有被一起封印的原因。無論是出現在赤蛇麵前的他,還是在滲透白虎軍團的那次行動中出動的他,或者在突襲雪原總部綁架亞亞的他,乃至於每次在魔王的大殿中現身的他,全都不是他本人的真身,魂鴉的本體從未走出過這個洞穴,而是躲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遙控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