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跟隨著林則徐住進了廣州城裏的越華書院。
衙門裏的生活象他讀的師大曆史學院一樣無聊,林則徐帶著一群人每天忙活著捉拿煙犯、收繳阿片、銷毀煙槍,忙得不可開交。無所事事的香山覺著自己多餘的就像人體腹腔裏那截退化掉的盲腸一樣,沒過兩天,他就像離開這裏。
這天,香山懶散地蹲在越華書院的門口,嘴裏嚼檳榔,嚼的嘴角黑乎乎的,他一邊嚼著檳榔,一邊琢磨著找個空閑去群芳樓找阿九。
這時候,他看見一個精瘦的老頭朝著書院走了過來,老頭皺巴巴的小臉象核桃一樣,嘴角兩撇八字胡,如果不是眼睛圓溜溜得看上去很精神,木雕石刻的臉沒有表情,就跟躺在金字塔裏的木乃伊差不多。
他腦袋上戴著一頂黑緞六合一統瓜皮帽,身上穿著玄色巴圖魯背心,外麵套著一襲灰府綢夾襖。香山看見他便想起來在宿舍樓門口值班的老張,老張就長這樣。
來人到了香山跟前,整理整理衣服,朝著香山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問:“小哥,請問欽差大臣出門了嗎?”
香山搖搖頭。
這個幹巴老頭滿臉的謙卑,衝著他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說:“麻煩您進去通報一聲好不好?就說林大人的同鄉,怡和商行掌櫃伍秉鑒求見。”
香山聽到這個名字,嚇了一跳,嘴巴驚訝地張開,含著的檳榔“吧嗒”從嘴裏掉了出來,他驚訝地問:“你就是伍秉鑒?”
他這麼一驚一乍,把那個瘦老頭嚇了一跳,鞠躬彎腰,拱著手,陪著笑臉說:“在下是伍秉鑒。”
伍秉鑒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衣服袖子裏摸出來一張帖子遞到香山的手裏。香山吩咐看門的趕緊拿著伍秉鑒的帖子進去稟報。
這個伍秉鑒可了不得,他是廣州十三行的總行商,富可敵國,身價趕得上大清朝多半年的財政收入,貴為世界首富,美國首富約翰·亞斯特的財產不到他的一個零頭,美國鐵路大王約翰·穆瑞·福布斯是他的幹兒子,給他打過工,從他這裏掘了第一桶金以後才回到美國開始修鐵路。
香山心裏想:“這位超級富豪可真夠低調的,出門竟然不帶著保鏢,也不怕遭了搶打了劫。”
這時候看門的從裏麵走出來,衝著伍秉鑒說:“老伍,欽差大臣傳你進去。”伍秉鑒低眉順眼地連聲道謝,卑微得如同街道的小販拜見威嚴的城管一樣。
伍秉鑒剛要抬腿進去,看門的伸手擋住了他,嘴巴湊到他跟前,小聲嘀咕說:“老伍,我辛辛苦苦地替你傳話,好歹得意思意思吧?”
伍秉鑒趕緊從身上掏出個晶瑩剔透的玉墜,偷偷地塞到他手中,然後抱拳拱手對看門的說:“有勞老兄了,小玩意,不成敬意。”
看門的喜滋滋地把玉墜捧在手裏看了看,然後藏到貼身的衣服兜裏,衝著伍秉鑒揮揮手說:“老伍,進去吧!”
香山裝作沒看見,嘴裏嚼著檳榔,把世界首富引進了書院,伍秉鑒提心吊膽地跟在他屁股後頭。
兩個人進了屋,伍秉鑒給林則徐一邊施禮請安,一邊低垂著腦袋說:“小人伍秉鑒拜見欽差大人。”
林則徐像尊佛一樣,耷拉著腦袋一動一不動,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地斜著眼睛問伍秉鑒說:“你是怡和行的伍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