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影呆若木雞地坐著。
“到了那時發現墜落山穀底的車,在裏頭的徹早已回天乏術。你父親則是中彈流血過多死在車上,後座的玄則是平安無事地睡得很熟……他們三兄妹聯合起來,一麵與你的父母談判、一麵又化身綁匪向家裏要求贖款,原本隻想把錢弄到手,卻沒想到因此出事。他們當著徹的遺體在我麵前下跪認錯,而我選擇原諒他們……黑澤集團向來自豪之處在於所有家族成員的團結力給予它的支持……這件事一旦泄漏出去這個家便會……分崩離析、無法收拾……所以我掩蓋真相,把一切罪過歸咎於你的父母,把幸免的你交給朝香收養,銷毀所有的可能證據。事實便成了我、久讓,以及他們三人共同的秘密,並且發誓永遠不對任何人提起……此後我禁止他們兄妹插手公司的事,嚴格控管他們的金錢花用,然後把武長、阿樂與小棘留在玄的身邊,也用以威嚇他們三人,這是我對他們所能作的最大懲罰……這一切是我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父母。我想把傷害減到最低,但卻讓你們無辜的一家人背起罪名。抱歉。”
風影的雙手握著擺在桌上的咖啡杯,感覺杯中的液體已失去溫度、變得冰冷。
“你應該很想知道關於你父母的事。”二爺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棕色紙袋放到桌上,“這是事發後我請人對他們作的調查,保存了這麼多年想不到還是有用上的一天……他們兩人在高中畢業離家便生下了你,然後進了這所大學,一直沒有與在北方的老家聯絡,因此他們失蹤的事並未引起太大的風波……我自作主張把他們骨灰壇供奉在慈音寺裏,你要是想去見他們,我可以請久讓帶你過去……”
風影緩緩地開口。
“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這就要看你了。”
“?”
“我會盡我能力補償你。但過去的事……已經塵埃落定,我不允許任何會傷害到黑澤家的行為。”
她對於老人話語中的堅決失笑出聲。“……那個家真的是你的寶物,即使裏頭的人總是……爾虞我詐、表裏不一,對你而言還是那麼重要?因為是有血緣的親人嗎?”
“哪個家不是這樣子?何況……至少你們這一群兄弟姊妹感情很好……這是我最引以為傲的事。”
“目前是如此……但誰能保證這樣子能維持多久?”
二爺伸手撚撚胡須。很久很久以前,由最調皮的徹領頭、那四個孩子一同玩耍的畫麵掠過他腦海中,頓時覺得有些感傷。
“希望還能夠維持一陣子吧。”
誰知道呢?風影心中想道。現在的他們還不到二十歲……十年後、二十年後他們又會變成怎麼樣?有種遲早會失去什麼的感覺。
“你應該後悔當初讓我和理香留在黑澤家吧?”
“……這的確不是我所樂見,有幾次我也想把你們送走,但那小子太敏銳了,我無法讓你們離開而不引起他懷疑,隻是到頭來還是無法避免最壞的情況發生。”
風影想起她與理香剛到黑澤家的事。要是那時的自己再強硬一點、堅決不留下,那麼現在會不會比較好過?不論是對她自己,抑或眼前的這個人。
二爺突然低下頭,額頭幾乎要貼到桌麵。
“作什麼!?”
“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人曉得。”二爺緩緩抬頭,“你能答應絕不透露我告訴你的所有事情?”
風影看著老人那張曆盡滄桑的臉。
“要是我不答應,怎麼樣?”
“我的確無法拿你如何……”二爺神情鎮定得令人摸不透。“就算你揭發事情真相,也隻是為你的父母討回一個公道,除此之外得不到任何好處……但卻可能顛覆了黑澤家與黑澤集團的現況,值得嗎?”
“在你眼中可能不值得。”
二爺聞言陷入沉默,表情平靜無波,但麵對著這樣的他,慢慢地、從風影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
“如果你堅持,那我就不得不阻止你。”
她強迫自己開口,“你要怎麼做?”
“……剛才你離開旅館不久理香就醒了。不過用不著擔心,她還會再繼續睡一陣子。”
風影深吸一口氣,“你是在拿理香威脅我?”
“我努力想避免這種情形。”
“她可是白原朝香的寶貝女兒……你風影心對她出手?”
老人緩慢眨了眨眼,“我努力想避免。”
──我不會替他說好話,但隻要不牽涉到黑澤集團的利益,他平常隻是個無害的老頭……隻不過,他的心有時候比鐵還硬。
風影試圖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你要是敢動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所以到頭來兩敗俱傷,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