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橋咬著牙,抱緊懷中的玉盒,沒有停下來,腳步反而越來越急,向著最熱的中心掠去。
事實上,他的衣服沒有起火,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燒傷,都包裹在特製的冰玉鮫紗做成的衣服裏,保護的好好的。可是他的主子沒有,他的主子暴露在最熱的地方苦苦煎熬,沒有一點保護!
“殿下,陰陽魚送到。”
劉橋距離一團刺眼的金紅色三丈遠停下,打開玉盒,手一動,九條搖頭擺尾的黑白陰陽魚衝進那團流紅似小太陽般的光團,霎時間化開,加入到那金紅的流紅裏。
他不敢再近分毫,否則就是冰玉鮫紗也護不住他!隻能徒勞而焦急地立在三丈遠巴巴的守著。
陸歇整個人盤膝坐在鳳凰火芯,不,現在不能叫她人了,那就是一具骨頭架子,血肉早被一塊塊的點燃,剝落,仿佛最易燃的木材,飛快燒成一團團金紅的火星像星辰般紛紛飄起,漸漸熄滅,隻剩下白玉的骨架被火舌舔飴成通體金紅。
偏偏陸歇還清醒地存留著意識,無異於粉身碎骨,千刀萬剮的痛楚如同鈍刀割肉般直接摧殘道靈魂,越是痛越是清醒,她的身體動不了了,但她的魂魄卻在烈火熔爐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感受到熟悉的陰陽氣息,陸歇努力一點又一點地聚起渙散的精神,準備迎接另一陣將要來臨的劇痛。
鳳凰火,奇鳥鳳凰精火,有涅槃之效,生死人肉白骨。
陰陽魚,天地奇物,主陰陽平衡,陰陽交泰,骨肉再生。
如今,陸歇先天之疾發作,兩者共用,正是要鳳凰火肉白骨,陰陽魚骨肉再生。
黑白金紅的流紅一縷縷,如同極細的千絲萬縷飄飄搖搖的纏上金紅的骨架,不緊不慢,慢條斯理,看的人著急,受苦的人更咬牙切齒。
快些!快些!
那金紅故我,任性地照著它的慢性子,一縷縷,一縷縷纏上,一層層,一層層鋪起,不知過了幾個春秋,肌肉開始豐滿,姿容開始清晰。
一個金紅的人出現,耀眼的火光裏纖毫畢現,每一寸肌膚完美無瑕,每一根毛發優美雅致,絕美的容顏尊貴無雙,這人如同這火一樣耀眼!
“嗬——”
又一場折磨終於過去。
陸歇長長舒出一口氣,身形一閃,金紅的鳳凰火內已經沒有那具絕世無雙的身影,出現在欣喜的劉橋前麵,肌膚磁白,身上套著深綠的長衫,嘴角輕勾,攝魂奪魄。
劉橋大喜跪下:“恭喜殿下再渡一劫。”
一股柔和卻不可抗拒的力道抬起劉橋,陸歇徑直大步邁出,向出口方向,平靜道:“無甚好恭喜,若有一日徹底治好這先天之疾,不再受這烈火焚身之刑,才是慶賀之時。”
劉橋再抬頭,那人已經走遠,步子直接利落,毫不遲疑,完全沒有剛從酷刑裏解脫的輕舒鬆懈。
次日,豔陽高照,花木氤氳,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
“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
深樓高閣內,伴隨著這悠幽深長的吟唱的隻有一聲聲零落清邈的鍾聲,其餘處針落可聞,連舉錐擊打編鍾的布料的窸窣聲都可以清楚地聽進耳裏。
李來福屏息斂氣候在朱紅殿門之下,聽著殿內一次又一次唱起這首歌,不禁微微抬頭,小心地瞥向殿內。
殿內是一名身著重紫華衣,威嚴甚重的女子,沒有尋常女子容易顯露的柔軟嬌貴,她羽冠加身,身材頎長,握著木錐的手白皙如玉,指節修長有力,每一下的擊打都靈巧而克製,周身如煙氣縈繞著神秘雍容,像一眼深譚,叫人一眼看過去就被牢牢攝住,反忽略了她姣好的麵相。自從她十九歲平叛,擁護新帝上位,被封為鎮國公主,就日日殫盡竭力,嘔心瀝血,輔助皇帝處理政務,使三年前千穿百孔的乾國振作起來,治下河清海晏,人民安居樂業,連宮裏侍衛宮人們的日子也好過許多,迄今已有三年,原還有些稚嫩青澀的少女已經長成,麵容也愈發的堅毅。
李來福仰慕地看著那道尊榮貴重的身影,又想起她被重疾困擾,日日受到疾病的折磨,前途無量的武道也被生生斬斷,不禁在心中遺憾歎息,這本該是一個可以在武道上縱橫捭闔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啊!
突然,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地走來,附在李來福耳邊稟告公主專屬衛隊長生衛首領劉橋有急事求見。
李來福揮手讓侍女退下,轉身向殿內稟告道:“殿下,劉橋首領有事求見。”
“讓他進來。”殿內人的聲音清冽清冷如同冰下幽泉,給聽者通透寥落的感覺,與古樸寬敞的未央大殿莫名地和諧。
“諾。”
李來福應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