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城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沿街的小攤生意興旺,不少穿著華貴的公子小姐帶著家丁走走逛逛,小店麵的飯館卻多是些普通百姓正兒八百在的吃飯。
“娘,爹爹真的會來找我們嗎?”
“會的,他一定會來帶我們走。”
大鍋中剛剛煮沸的水冒著白煙,落紅一手攬住傑兒,一手拿著大勺翻弄著鍋裏的麵。
二十一歲的落紅穿著白色的粗布袍子,腰上圍著藍碎花的舊圍裙,一張臉上沒有柳葉彎眉,也沒有櫻桃小口,隻有一雙丹鳳眼稱得上是好看。隻是現在的她臉頰沾滿的麵粉,少婦發式紮不住的碎發垂在耳邊。
“那他什麼時候會來?”傑兒抬頭一臉純真地看著落紅,落紅張了張嘴,溫和地扯了扯嘴角,“快了,快了。”
隔著白氣,她看見一雙黑靴在攤前站定,抬頭笑著剛要張口,卻在看清來人麵容之後愣在原地。
“這是五爺給您的休書,請過目。”
恍如一個霹靂正中她的頭頂,落紅愣在原地,臉色刷白,看著來人遞過來的信函,將傑兒放下,“去玩吧。”
傑兒聽話,跳下她的腿跑進了攤子後麵門麵狹小的屋子。落紅遲疑地把手抬起,卻又放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了接過來,隨手放在了擀麵的案板上,接著又開始翻弄麵條。
“爺大老遠的來累了吧,坐下吃碗麵吧。”
“這……”男子明顯的一怔,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知道自己的來意後會是這般反應,他拿起休書,再次遞到她眼前。
“您還是看看吧。”
落紅停住盛麵的動作,眼睛輕輕地撇過信封上的‘休書’二字,搖了搖頭。
“既然都知道是休書了,還看他做什麼。隻是他想要休我,就該早些時候告訴我,尋他尋了三年,白吃那麼多苦才是真的。”三年,她可以改嫁,或者她可以找個地方安心住下,一心一意地照顧傑兒。
“不不,五爺吩咐了,一定會給足您盤纏,算是對您的補償……”
“補償?”落紅突然抬起了眸子,明亮的眼睛中流轉著模糊不清的情緒,自嘲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臉,然後轉過臉來讓他看清自己的模樣。
拭去沾染在臉上的麵粉,她的左眼角,赫然一個暗紅色的梅花印記。
“他要怎麼補償!他是我的夫!誰知道沒了他我是怎麼過的日子!”聲音暗啞的低吼,落紅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他補償不起。”
對,他一輩子也補償不起。
男人驚愕地看著她用手沾些麵粉撲在自己的眼角,碎發將那印記遮蓋的毫無漏洞。
“那是什麼……”
落紅裝作沒有聽見,從筐子裏拿了雙筷子擺在碗上,扭頭衝著屋裏喊道:“能自己來端下碗嗎?這邊忙不開了!”
她不再抬頭,低低地說道:“左義,你回吧,告訴獨孤律,要他自己來見我。”
想要一個親信就把自己打發走,他真以為她是個能夠忍氣吞聲有了委屈自己往肚子裏咽人嗎?
想到這兒,落紅一愣,幾年來自己的性子被磨得一幹二淨,現如今遇上與他有關的事情,似乎倒是有了些死灰複燃的跡象。
落紅自嘲地搖了搖頭,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左義還想在說些什麼,可是落紅轉身收拾麵團準備擀麵,明顯是把他晾在了一邊,無奈,再次將休書放在鍋邊,轉身離開。
低著頭偷偷看著左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落紅這才泄了氣了皮球一樣癱倒在了案板上,無力地用手臂勉強支撐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