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孫天一拐進超市,給兒子買了個超人,又給香蘭買了條裙子,再買了一些鹵雞爪醬牛肉,早早地接回了兒子,做好飯菜等著香蘭下班。八點多鍾,香蘭才回來,見了孫天一,臉上不冷不熱的。兒子見了媽,早就叫了起來,說,爸爸今天給我買超人了。說著抱起超人衝著香蘭直晃。香蘭冷著臉說,多少錢?孫天一說,六十多。兒子吵著要了多少次了,又說,我給你買了條裙子,待會兒你試試看。香蘭的臉色略微好看了一點,說,怎麼,中彩票了?吃飯時,孫天一便將孟廣虎請寫文章的事說了。香蘭說,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孫天一說,會有什麼問題?香蘭說,我總是覺得這錢來得心裏不踏實,上次收人家的摩托車就不應該。孫天一說,他們當治安的,錢來的那麼容易,還不是從打工人身上撈來的,這叫不義之財,人人得而分之。香蘭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吃過飯,試了新買的裙子,照照鏡子,香蘭便直叫:我都什麼年紀了,還穿這麼豔的裙子。孫天一說,穿上好看哩,年輕了好幾歲。香蘭說,你也不看看我這腰身,穿上會好看麼。嘴上這樣說,心裏卻蜜一樣甜。試完裙子,孫天一又帶著香蘭和兒子出去逛了一回。香蘭說,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多掙了兩千塊就高興得跟中了頭彩似的。孫天一說,這才是打工人麼,我們就是這樣容易滿足的。逛了一大圈兒,香蘭直叫累,兒子也嚷著要孫天一背,不一會兒便睡著了。一家人這才打道回府,晚上香蘭沒有再提**的事,孫天一也叫著累死了,倒頭便睡。半夜的時候卻又醒了過來,怎麼也睡不著,坐起來仔細看了孟廣虎的材料,組織了一篇兩千字的報道。第二天,讓孟廣虎先過了目,孟廣虎指了幾處需修改的地方。孫天一覺得自己寫的這個治安隊長,怎麼也難和眼前這位孟廣虎對上號來。倒是孟廣虎卻十分滿意。孫天一便將稿子發給了《南城都市報》的人物專訪。果然這個禮拜天的周末版上,文章登了出來,還配了孟廣虎一身迷彩服的照片。
高明軍打電話約孫天一和沈三白過西區溫誌國處。孫天一便給香蘭打了電話,說雜誌社有活動,晚上要晚點回家,要香蘭接兒子。香蘭一言未發就掛了電話。剛放下,電話鈴聲又響了,孫天一接了,是個女孩的聲音,覺得耳熟。電話那端說,是孫老師吧,我是宋可。孫天一便說,你找沈三白吧?就對沈三白喊,沈老師,靚女的電話。沈三白接了電話,說了兩句,聲音就小了,捂了話筒瞟了孫天一一眼。孫天一便坐回了辦公桌,低頭看稿,很認真的樣子,耳朵卻豎了起來,聽見沈三白低聲說,好的,好的,你別慌,我下班就過來。
沈三白放下電話,長長地歎了口氣。孫天一並沒接他的茬兒。沈三白便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終是按捺不住,說,天一,我得先走了,有急事。你跟高律師說晚上我就不過西區了。孫天一也沒問沈三白啥事,看著沈三白匆匆地出了門,便尋出了那篇《印花床簾》來看,才看了幾頁,便連連叫好。高明軍來了,見孫天一一臉的喜色,說,孫老師,什麼事這麼高興?孫天一揚著手中的稿子說,我發現一個人才哩。高明軍說,孫老師您真是敬業呀,發現一個好作者就這麼高興,做編輯,是為人作嫁衣的。孫天一說,也不能這麼說,有時看見一篇好稿,比自己寫了好文章還要高興哩。高明軍說,什麼奇文?我也欣賞欣賞。從孫天一手中接過稿紙,說,這麼厚,我是沒有耐心看下去了。隻翻到最後一頁看了作者的通聯,說,南城西區億豐工業區華寶電子廠品檢部簡潔如。哎,這個廠好像就在得行工藝廠附近的。完了又說,這可是個大廠,聽說有上萬員工哩。孫天一說,華寶廠我是聽說過的,沒想到就在得行廠附近。高明軍說,到了西區順便去找一找這個簡潔如?孫天一接過稿紙,說,這麼大的廠,找一個人哪兒那麼容易?一邊收稿子,邊問高明軍官司的事。高明軍說,勞動仲裁那塊兒基本沒問題,事實清楚,沒什麼懸念。就是賠禮道歉賠償精神損失這一塊兒,法庭已通知了,下個月開庭。黃得行是說什麼也不會給打工仔賠禮道歉的,他請了南城的名律師馬明宇呢。孫天一一驚,馬明宇?馬大律師。我和他有過一麵之緣哩!讓我想想看,對了,就是石古請的客。他可是南城第一鐵嘴。高明軍說,黃得行是鐵了心要和溫誌國鬥到底了,這倒是我當初沒有想到的。孫天一說,這個我倒早就料到了,你想呀,他是當老板的,要他公開向一個打工仔賠禮道歉,那多沒麵子呀!他怎麼能容忍一個窮打工仔贏了他呢?隻是沒想到他會請到馬大律師,更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馬鐵嘴也會接這樣的小案子。高明軍說,我倒不是怕他什麼牛鐵嘴馬鐵嘴的,隻要證據確鑿,任他請多麼厲害的律師也無濟於事。問題的關鍵也在這裏,所以我來找你,希望你能再約一下石記者,咱們一方麵先從輿論上造出聲勢來,這樣有利於將來法庭作出對我們有利的判決,也能打消打工妹們的顧慮,勇敢地站出來為溫誌國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