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誌國領了孫天一、石古、高明軍一行人候在了外來工新村的入口處。不一刻,就聽溫誌國說,來了。順著溫誌國手指的方向,過來了幾個女孩兒。都穿灰色工衣,胸口掛著廠牌,見溫誌國在打招呼,便一齊向這邊小跑過來。快近了,卻放慢腳步嘰嘰喳喳推推擠擠不肯上前,最後幾個人合力把一個身材高挑、剪著碎發、麵容姣好的女孩推到了最前麵。孫天一想,這個就是和溫誌國同居的王韻了。果然溫誌國說,我來介紹一下。我叫王韻。女孩撩了一把垂在額際的頭發作了自我介紹。又說誌國你先別忙介紹,讓我來猜猜。看著石古,嘴角泛了個淺淺地笑,說,這位是石記者吧?高律師我們見過幾次麵了。又轉向了孫天一,說,這個靚仔肯定就是孫記者了。石古和那幾個女孩,便哇地叫開了。溫誌國說咱們回屋去聊吧。王韻卻說,巴掌大的地方,哪有**下腳?前麵有家糖水店,不如去那兒坐坐。說著帶了眾人一齊去了糖水店。王韻說,喝什麼你們自己點吧。孫天一要了一盅冰糖蓮子羹;石古要了馬蹄爽;高明軍問馬蹄爽是些什麼東西?王韻便用四川話對高明軍說,就是荸薺熬的糖水。高明軍便也要了馬蹄爽。王韻給溫誌國要了龜苓膏,說他這幾天火大,要去去火。她自己要了雪耳蓮子。與王韻同來的幾個女孩子坐在一邊,顯得頗為拘束,隻說是隨便。王韻說,哪裏有個叫隨便的糖水噻?你看你們平時一個個土匪一樣,今天咋都裝起淑女來了嘛。又說,阿鳳,你先點。叫阿鳳的女孩子便帶頭點了,其他幾個也都跟阿鳳點了一樣的糖水。不一會兒,糖水就上來了。這當兒,石古已掏出名片,給幾個女孩子每人發了一張。王韻說,孫記者,你的名片呢?也給我們發一張嘛。孫天一也掏出名片,一一發了。女孩們便將名片翻來覆去看了,又小心地收了起來。高明軍就說,幾位都是溫誌國和王韻的朋友,也曉得我們現在準備起訴黃得行。法院已受理了我們的起訴,希望大家能夠和王韻一樣,勇敢地站出來為溫誌國作證。
幾個女孩兒都沒有說話,用湯勺慢慢攪動著杯中的糖水,發出一串叮叮當當的脆響。孫天一說,你們是有顧慮吧?那個叫阿鳳的女孩說,其實,我們也想幫一下你們的。隻是,老板那邊——他說了誰要給你們作證就炒了誰。高明軍說,你們別聽他嚇唬人,咱們國家是個法製社會,法律由不得他黃得行胡來。孫天一卻說,我是理解你們的。大家都是打工人,找一份工不易。其實事情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麼複雜,你們如果不出庭作證,也可以寫書麵證明的。隻要大家都不說,黃得行也不會知道的。再說,這件事《南城都市報》馬上要作跟蹤報道,到時還會有其他新聞媒體關注。這樣一來,黃得行也不敢輕舉妄動。其實你們不單是在為溫誌國作證,也是在為你們自己討公道。隻要黃得行輸了,向溫誌國賠禮道歉,今後他就不會再小看你們每一個打工人了。高明軍見女孩們似心有所動,對一直在細細品著糖水的石古說,石記者你說是不是?石古一怔,忙說,是,是的。孫天一疑惑地看了一眼石古,見石古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追問了一句,石記,報道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見報?石古說,嗯,哦,這糖水的味道挺地道的。高明軍說,孫記說得沒錯,這也是為了你們每個人好。再說,隻要你們出具書麵證明就行了。幾個女孩這時似乎真的動心了,說,真的不會讓黃老板知道麼?溫誌國說,這個當然。王韻便說,阿鳳你表個態,咱們可是結拜過的幹姐妹。阿鳳說,我不會寫,你們替我寫,我在上麵簽字不就行了。其他幾個女孩也都同意。一直捏著一把汗的溫誌國這才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了。正要說幾句感激的話,就見阿鳳神色緊張地把頭垂了下去,手卻在拉坐在身邊的女孩兒,輕聲說:劉小姐!其他幾個女孩聽了,都慌忙低下了頭。溫誌國就看見得行廠寫字樓的文員劉小姐和一個男人進了糖水店,找個角落坐了下來,並未注意到他們。幾個女孩有些坐不住了。溫誌國說,那咱們再換個地方說話吧。叫服務員埋了單,一行人魚貫而出。出了糖水店,石古就說,時候不早了,她們明天還要上班哩。溫誌國和王韻又說請眾人去宵夜,大家都說不用,一一握手告別。高明軍拉了石古的手道,石記,這事還得你多費心了。石古說這個自然。與孫天一一道回了東區。
這幾天來孫天一總是覺得格外困乏,桌上已堆了一大堆的來稿沒有處理了。一上班,孫天一就衝了一杯濃濃的速溶咖啡,滿屋子頓時彌漫開了一股咖啡獨有的焦糊的濃香。沈三白一大早就趴在桌上打瞌睡,孫天一說,喂,咋的了?昨晚去會宋可,一夜操勞過度了吧。沈三白從桌上抬起頭,打了個哈欠,嘴張得老大,塞得進一個拳頭。又使勁揉了揉布滿紅絲的雙眼,說,困死了!給我也來包咖啡。孫天一便扔了一包給沈三白,說,老兄,還是悠著點,細水長流嘛。沈三白苦苦一笑:長流個屁,昨晚一宿沒合眼。孫天一說,咋回事兒?沈三白說,在醫院陪宋可唄。孫天一忙道,宋可怎麼?病了。沈三白支支吾吾,嗯哪。孫天一見沈三白神色不對,心裏已明白了**分,說,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吧?沈三白說,哪裏?別瞎猜。孫天一說,宋可人不錯,又漂亮又清純,你可別始亂終棄。沈三白說,瞎!清純?清純個屁。大把的故事哩。孫天一說,真不知你沈三白要找個什麼樣的老婆?又要人漂亮,又要素質高,還要沒故事。這年頭,漂亮又沒故事的女孩兒,那可是比大熊貓還要珍貴喲!沈三白說,你不明白的。起身去衝了咖啡。喝一口,燙得直吸溜嘴,拿了一遝報紙去讀了。孫天一拿了稿子一篇一篇的看,一會兒,廢紙簍裏就快滿了。想到自己投向國內那些大刊的小說稿也是這樣的命運,心裏倒有點覺得對不住那些作者了。覺得太陽穴隱隱著痛,從一堆稿件中抬起了頭,問正在看報的沈三白,三白,石古弄的報道出來了沒有?沈三白說,好像沒有。又問,你們昨晚去都談了些啥?孫天一說,能有啥,還不是那些雞零狗碎的事。便不再說話,想起了前段時間收到的那篇《印花床簾》,覺得一個打工妹能寫出那樣的文章真是挺不錯了。當下找了出來,細細地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