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不安-22(1 / 2)

蕭湘子介紹了孫天一和簡潔如,又給孫天一和簡潔如引見了天佑和那個叫楊誌的小夥子。孫天一對天佑說,久仰大名,我是早就想來拜訪你的。天佑說,蕭老師也對我說過你,我的畫能遇上知音,是我的榮幸。說話柔聲細語,與作畫時判若兩人。孫天一一時間竟恍惚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弄清天佑是男還是女。簡潔如顯然是對楊誌那個奇怪的樂器起了興趣,便問楊誌這個葫蘆樣的東西怎麼就吹出來如此好聽的音樂。楊誌笑著說,這個是我們傣族的樂器,叫葫蘆絲。我們那兒的人大都會吹哩。簡潔如說,能讓我試試麼?楊誌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天佑,將葫蘆絲遞給了簡潔如。簡潔如將葫蘆絲拿在手中,端詳了半天,放在口裏,卻吹不出聲音,就說,這葫蘆絲怕是很難學吧?楊誌說,不難,不識譜的人都能學會。天佑橫了楊誌一眼,說得簡單,那麼容易不都成音樂家了。楊誌便不再說話。簡潔如覺得天佑對她似乎有些敵意,看她的眼光怪怪的。忙將葫蘆絲還給了楊誌,挨著孫天一坐下了。

孫天一一幅幅欣賞著牆上掛的畫,那幅《煩躁不安Ⅰ》和《煩躁不安Ⅱ。自畫像》並排掛在牆上。以前孫天一看的是印刷品,尚覺視覺衝擊力之大。現在見了原作,才知原畫《煩躁不安Ⅰ》是如此大的一幅畫,高約一米,寬有兩米,鮮紅和暗綠的對比是如此的觸目驚心。畫上麵的顏料,感覺是厚厚堆上去的,筆觸躁動,肌理效果卻是如千年老牆,受雨蝕日曬,斑斑駁駁,又自有一種沉穩厚重的感覺。天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這是早期的作品,畫得不好。現在的畫,我在追求一種形式美和內在美的韻律與和諧。孫天一隨天佑的指引看了他近期的畫,確已是沒有了那種內在的躁動,全是虛虛實實的人體和少數民族風情的東西。又看了他剛剛畫的那一幅。天佑說,這隻是出來了輪廓,剩下的就要精雕細琢了。蕭湘子卻說,好了好了,別在這兒站了幹說,我的車上還帶了酒菜,拿到樓頂上邊喝邊聊吧。孫天一這才覺得是餓了,便隨蕭湘子下了樓,在車廂裏搬出了啤酒、打好包的熟食。

天空中有半輪明月,遠處的南城,燈火璀璨,把天空映得一片通紅。而近處的山巒,卻沉浸在靜謐之中。五人席地而坐,蕭湘子給每人發了一支啤酒,說,來,大家放開量喝。簡潔如說我不會喝酒呀,又用指尖捅了捅孫天一說,醫生不是交代你不要喝酒的麼。孫天一心裏掠過一絲感動,輕聲說,喝一點也無妨的。蕭湘子開了瓶蓋,喝下一氣,一抹嘴唇說,他媽的,每天在南城,我活得就不是我了。隻有這會兒,才是真正的自己。孫天一說,蕭老在南城有名譽、有地位、有房、有車,還活得不夠瀟灑?!蕭湘子說,逑!我都是被一點虛名所累。其實我那破字,就像你說的,霸道。知道不?書法一流入霸道,就不是上品了。可現在人們喜歡這種張揚的東西。你的文章寫得怎麼樣我沒有看,不敢說。天佑的畫在南城是無人能及的。就是在全省全國,也能占一席之地。可你看他,南城弄個狗屁書畫展,他的畫還不能入選。蕭湘子說著同孫天一碰了一下瓶,說,楊誌的音樂就不同了。其實楊誌吹的這玩意兒,我去過雲南,我曉得這在他們那兒有很多人會吹,比他吹得好的也大有人在。可這東西在南城卻是個稀罕物,它就能掙來大把的票子。楊誌說,………蕭先生說的是,仰頭灌了一氣啤酒。天佑卻一直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酒,動作優雅輕柔。孫天一是難得尋到一次這麼開心的酒局,早已一瓶下了肚,心裏還琢磨:這天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看他和楊誌之間那不時流露的親昵動作,還有他那一襲烏黑亮澤的長發、白皙的肌膚、精致的五官,怎麼看都像一個女孩。可孫天一又明明知道他是個男人。簡潔如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一口一口地喝酒。不知不覺,一瓶酒也見了底。蕭湘子又遞過來一瓶,孫天一說,你不能再喝了,喝多會醉的。簡潔如一笑,我沒事。身子卻有些發軟,斜斜地靠在了孫天一的身上。蕭湘子呷了一口酒,說,天佑,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畫風。孫天一說,我也是這樣想。天佑說,以前的畫透著一股子的浮躁氣,那時我初來南城,心性極高,可是南城的畫壇卻不接納我。於是內心有一股無可名狀的不安情緒,做起畫來也是那種風格。蕭湘子說,煩躁不安其實是這個時代的人內心的一種準確表述,是一種世紀末的情緒。前不久不是出現了飛碟麼?曆史上,每逢世紀末,都會有這些景象的,就像人有本命年、有生理周期一樣,天地運動也是有周期的。這幾年,全球範圍內的戰爭、騷亂、饑荒、地震、水災、火山爆發、恐怖襲擊、金融危機,使得整個人類都在煩躁不安。天佑你為你的畫作不能為主流的畫壇接受而煩躁不安,可即使主流畫壇接受了你又如何呢?孫天一,你難道沒有煩躁?你那臉上的疙瘩,就是內心煩躁不安的結果。你們辛辛苦苦地工作,為南城的建設作貢獻,可是南城又何曾把你當成他的一員?不說別的,一張暫住證,就永遠把你劃成了另類。你們雜誌我有時也看看,那千千萬萬的打工人,他們又何嚐不是煩躁不安的,不過他們比你們容易滿足而已。我,看起來是不是很風光?有名有利有房有車,可我也煩,我恨自己不能舍下這一切,靜下心來弄一點真正的藝術。可我又何嚐舍得下一切?隻能在這裏發發牢騷而已。還有現在畫壇上,那麼多的行為藝術家,什麼花招都玩了,有吃死嬰的,有自虐的,有像舍俑那樣搞《宇宙的傷口》來嘩眾取寵的,這不是煩躁不安又是什麼?孫天一道,文壇還不是一樣,翻開書本,不是**就是凶殺,再不就是包二奶、亂倫,不都賣得如火如荼麼?身體寫作,美女作家,下半身,哪一個不是在一種煩躁的心態驅使下嘩眾取寵?天佑清了一下嗓子,說,正因為世人都在煩躁,因此我們要有**的藝術。真正的藝術應該是社會的良知,而不是嘩眾的小醜。我現在是越來越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了,就像我,一個男人,卻又偏偏愛上了楊誌。以前,我為自己是個**戀者而痛苦,甚至想到過自殺。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們從一生下來,人生的劇本就被上帝的手寫好了。我們隻是一幕幕地往下演,演完了,我們的生命便從此消逝。我們的成功、失敗、痛苦、歡樂,就像一出戲,演好了,有笑聲掌聲;演砸了,有唾棄責罵,但這是觀眾的事,與演員本身無關,與戲劇本身無關。天佑說完,夾了一塊鹵肉,喂進了楊誌嘴裏。蕭湘子說,你們都比我要強哩。天佑你年紀輕輕,就把人生看得如此透徹,讓人服氣。孫天一是喜歡‘道’的,也很了得。相反我倒俗氣了,也許是我入俗世比你們深吧。這些年,看多了各式各樣的炒作,特別是藝術界,讓人失望啊!孫天一說,何止藝術界?他想到了他和石古、高明軍他們策劃過的炒作。細想來,高明軍、石古還有他自己不都是想從炒作中分一杯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