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約翰驅車出診餘家拐(1 / 3)

(一)

按照先生的吩咐,鄢小三去蔣鎮接來中醫為先生看病。這位中醫姓胡,是超凡大師多年的好朋友。鄢小三又去取回藥,在先生的指導下,鄢小三學習熬中藥。

先生叫鄢小三找來三塊青磚,把兩塊磚側立起來,相距一塊磚的寬度,互相平行地豎在平展的地麵上,再用另一塊磚擋住一端,這就是熬中藥的灶了;將一把火剪張開一點,擱在對立的兩塊磚上;取來藥罐,把中藥倒入藥罐裏,又向藥罐裏放入兩滿碗冷水,把藥罐的口,用包藥的紙封好,再用解下的皮紙繩紮緊;最後,把藥罐平穩地放到火剪上。

有時候,還需“藥引”。比如蘆根、經霜的桑葉、竹茹等等。鄢小三也要去尋找。

熬中藥最好燒黃豆梗。因為它好燒,耐燒,火力均勻,煙少而溫度適當。待到藥罐裏的藥液開始沸騰時,藥液就要湧出來,包罐口的紙就會被浸濕。這時就需要把事先準備好了的冷水,澆一點在藥罐的封口紙上,同時減小火力。再用筷子在藥液的出口處捅一個小洞,讓它好出水汽,以後再用文火繼續煎熬。在此後煎熬的過程中,要做到既使藥罐裏的藥液保持沸騰狀態,又不能讓藥液沸騰時湧出罐口來。

像這樣繼續煎熬大約“一柱香”的時間,中藥裏的有效成分就被充分地煎熬出來了。最後還要把藥罐煨在熟火裏繼續煎熬一會。

超凡大師對鄢小三說:“我年輕的時候,就喝中藥度日,幾乎泡在藥罐裏。隻有這樣熬中藥,療效才好。有些人,不會熬中藥,錢花了,病也耽誤了,落得人財兩空,末了,還怪中藥療效不佳,那真是冤枉中藥的療效了。”

先生告訴鄢小三,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訣竅。人在做事的時候,就要多動腦筋,想一想用什麼方法才能把那件事情做得更好。人與人比,做事能力不同,就在於人做事的時候會不會動腦筋。

(二)

這天早晨,先生覺得精神好了點。鄢小三服侍先生漱洗後,就拿起書來看。先生問:“鄢小三哪,你讀什麼書啊?”

“是《中庸》,餘杏兒跟我拿來的,我讀不懂。”

先生慢慢說:“你一部《論語》還沒有讀完,怎麼能一讀就懂啊?”

“先生,我讀書,如果不懂,心裏就急。”

先生叫鄢小三把書拿過來說:“你看看這一句:子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這‘仁’字有兩層意思:一是指人;二是指人們之間的美好行為。這裏的‘人也’和‘親’,就分別表示出這兩種意思來。‘親親為大’是說,人與人之間美好的行為中,孝敬父母,是第一位的。既然孝敬父母的行為是‘仁’,那麼還有哪些行為也可以稱為‘仁’呢?你能舉出一二嗎?”

鄢小三高興地說:“先生一說,我就有點明白了。譬如,戰士為國家英勇獻身,就叫舍身成仁;富人狠心地剝削窮人,就是為富不仁;真心誠意,勸告別人不犯錯誤,但無效果,叫仁至義盡等等……”

先生很高興地說:“鄢小三就是聰明,說的很正確!”

鄢小三發現,先生講的已經很吃力了,他心裏覺得過意不去。然而,先生還要繼續講:

“如果從造字的角度,把‘仁’字,左右,分開來看,就可以看出,它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分別是‘二’和‘人’……”先生這句話沒有說完,忽然,咽喉裏好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想要說的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鄢小三慌忙為先生捶背:“先生您慢點。先生,您是想跟我說,這個‘仁’字,是由‘二’和‘人’構成的。這就說明‘仁’是指的兩個人之間,一個人對待另一個人的行為。好的就叫‘仁’,不好的,就叫‘不仁’。”

先生雖然說不出話來,但是,鄢小三能根據他前麵所說的意思,來揣摩後麵的意思,對於一個求知者來說,這就是難能可貴的。此時的先生,不是擔心自己的這一口氣是不是喘得過來,而是為鄢小三的聰明高興得連連點頭,表示鄢小三說的正確。

先生在教學中,每當看到學生冒出智慧的火花的時候,總是用這種欣喜的點頭方式來對他的學生的聰明智慧和努力表示肯定和讚許。即使現在他自己哽咽得氣都喘不過來了,他還是要用這種習慣的方式來對鄢小三表示他的態度。可是先生沒有想到,鄢小三是因為看到先生哽噎得難受,心裏著急,又苦於無法使先生的痛苦得到緩解,才“急中生智”,忽然冒出這些話來的。在鄢小三的心裏,不但沒有因為先生的鼓勵而高興,反而因為內疚,十分難過。

先生終於停止了哽噎,好半天還是說不出話來。鄢小三擔心先生繼續說話的時候,又會哽噎,於是他接著說:“我揣摩先生是要說,人和人之間應該以‘仁’為基礎建立關係,那才是美好的。一個人要辦成一件事,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都需要有另外的人來支持他與他共同完成。所以,先生那天看到我孤身一人,便把我領回廟裏來,給我飯吃,給我衣穿,教我讀書認字,教我如何做人……”鄢小三一麵流淚一麵說。到後來,他實在克製不住,但又不敢放聲大哭,因為哽咽而劇烈地抽搐起來了!

超凡大師生活在這個天災人禍無時無刻即可發生的年頭,人們的處境之危惡,生活之艱難,曆曆在目。那時的人們,是多麼需要互相幫助,互相支撐啊!到了人生終了的時候,先生才幸運地碰到了鄢小三這個聰明過人,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先生聽著鄢小三滔滔不絕地敘說,內心激動不已。然而此時,先生因為體力不濟心情激動,無法平穩地表達出來。他一把將鄢小三拉過來,攬在自己的懷裏。超凡大師那慈善溫情的手,在鄢小三的稚嫩背上拍著,兩行熱淚簌簌地掉了下來。他們師生倆在無聲之中交流。他們所交流的是什麼,看到了這情景的人,不一定盡知,隻有他們自己的心裏最清楚。那是他們兩人最為需要的,是人世間異乎尋常珍貴的東西,也是有些人,傾其一生,也不一定弄得明白的東西,追尋得到的東西……

超凡大師當了四十年和尚,從未與人有過這麼深層的情感交流。或許是超凡大師預感到了什麼,也或許是他受到鄢小三熱烈地情感感染,超凡大師對鄢小三的情感才表現得如此濃烈。像是忽然抽開了他塵封已久的情感閘門,心情十分激動,使他無所適從。他從心裏喜歡鄢小三,這種喜歡,已經上升為一個長輩對孩子的深深的愛了。

(三)

中醫胡先生隔一天來為先生診斷一次,用了那麼多藥也不見先生的病有所好轉。胡先生說:“老朋友,你對中藥也很有研究。現在你氣虛體弱,你看用‘獨參湯’如何?”

所謂“獨參湯”,就是一副中藥中,隻有一味藥——人參。這是用來“進補”,或者說調理人體“元氣”的湯藥。

一連吃了三隻人參,先生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人也一天比一天更消瘦。二十多天過去了,先生的身體,更虛弱了。

鄢小三想:難道人病了就隻能請中醫先生吃中藥來治療嗎?

鄢小三想起,有一次,鄢烈義突發闌尾炎。是約翰醫生為鄢烈義做了手術,他的病很快就痊愈了,那麼先生的病是不是也可以讓約翰做手術來治療呢?

鄢小三把他的想法說給先生聽了,先生卻說:“鄢小三,你就不要為我的病想什麼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