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是個跛子，但卻不是天生的。他原本是個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小夥子，在一次救火中，衝進火海救一個孩子時，被倒塌的木梁砸斷了腿。村裏為了照顧他，就讓他當了民辦教師。
張三對學生愛如赤子。因為他沒有伢子。腿摔斷後，他找愛人的條件打了折扣，隻好和一個外鄉女子完了婚。結果，那女人一直不開胎。女人想為他留下後，提出離婚，再找個女人，他不同意，更不忍心拋下這個可憐的女人。其時，他也有苦楚，那斷腿處時常隱隱作疼，隻是忍著，埋在心裏。
張三在小學教了十多年書，培育了一大批拔尖的學生，他自己業餘時間也寫了不少教研論文發表。以他的資曆和成果，張三完全夠格轉正，偏偏來的指標沒有他。
那年，校長告訴他，鄉裏分來一批民轉公的指標，要他趕快找鄉長。他的女人用車托他到鄉政府。車子就歇在鄉政府的門口，他拄著拐杖，吃力地朝鄉長辦公室走去。鄉長是剛調來的，他不認識，隻是從電視上看到過。
張三來到辦公室門口，徘徊著，不敢進去，因為裏麵有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在抽煙談笑。他過去嗜煙如命，可是後來就下決心戒了。他把戒煙的錢，全部用在那些家裏貧困供不起學費買不起筆墨紙張的學生了。
張三又拄著拐杖往回走，當女人為他買回一包煙給他後，他就再一拐一拐地去找鄉長。可是，鄉長辦公室的門關了，他聽機關的人說，鄉長開會去了。女人問他，鄉長答應了嗎？他不想讓女人失望，做出笑臉，點了點頭。女人歡喜了，就把他用車托到鎮上的一家麵館裏吃餃子。他的斷腿又酸又痛，吃不下去，隻吃了幾個，說味口不好。
後來，那個指標早就被別人擠走了，據說是村支書的未來女婿。女人說，既然鄉長答應了，為什麼又出口反口哩，走，找他評理去！
他好言好語勸女人，說會有的。這時，他的斷腿那節疼痛已擴散到半邊身軀，臉色愈顯蒼白，走路時顯得吃力的樣子。他沒有告訴領導。他清楚，學校太窮，有幾個月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又過了一年，校長說學校這回分來一個指標，非他莫屬了。可他這時卻住進了醫院。他已經邁不出步子了。在醫院住了幾個月後，他的病愈來愈嚴重了。醫生們都埋怨學校，如果早一點治療，治愈的希望就很大。到了這樣，醫生們都搖頭歎息。學校的師生們幾乎都看望他了，都願意獻愛心集資為張三治病，但遭到了張三的拒絕，他對醫生說，他不同意使用名貴的藥物，還一個勁鬧著要出院。可一爬起，就跌倒了，臉上摔得青紫。
在張三快離開人世之際，校長含淚告訴他，老張，你轉正的報告鄉裏批了。
那一刻，張三熱淚盈眶了，蒼白的臉上泛出少許紅光。
這時，校長避開他偷偷揩眼淚：這個指標本是鄉裏定給他的，但鄉裏知道他的病情後，就很快把這個指標讓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