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迷糊和白折騰比誰都清楚,掌握了白家溝村廣播室的鑰匙,就等於掌握了白家溝村發號施令的權力,因此討論鑰匙給誰保管,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一個沒有結果的話題。
會議開了整整一個月,依然沒有得出一個結果,在結果沒有做出之前,白大迷糊拒不交出廣播室的鑰匙,因此白大迷糊每天都要起很早,趕到會議開始之前,坐在他的擴音器前,清清嗓子,然後開始了他那一成不變的演說。不過現在的演說有點側重於時時提醒廣大村民們不要忘了,有一小撮敵人蠢蠢欲動,要村民們打起精神,提高警惕。一般的情況是,白大迷糊的講話還沒有結束,或者才剛剛開始說幾句,白折騰就趕到了村部。這時白大迷糊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關掉廣播,然後鎖好了門,端坐在會議室裏,白大迷糊和白折騰各坐在長形會議桌的兩端,然後就一言不發地等候其它幾個臨管會成員的到來。
每天早上八點整,木匠就來了,從來不早到一分鍾,也不遲到一分鍾,木匠來了,也是一言不發,三個人都正襟危坐。隻有等風水先生到來之後,會議室就熱鬧了起來,風水先生的話很多,不過在人員未到齊之前,大家誰也不提鑰匙的問題。白折騰說:尊敬的醫師,您昨天說的那個故事還沒有說完呢。
風水先生說:你還想聽?
白折騰說:時間還早呢,我看長者沒有一個小時是不會到的,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您就繼續講嘛。
風水先生就說他記不清昨天講的是什麼故事了,卻說他在白家溝發現了一樁怪事,他說不清是不是見了鬼。他這樣一說,其它三人都豎起了耳朵。不過白大迷糊雖說支愣著耳朵在聽,卻將頭伏在了桌子上,白大迷糊是一村之長,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於這些唯心的東西,他總是不屑一顧,如果不是因為講這些唯心故事的人是上級派來的醫師,而這醫師對於他的前程事關緊要的話,他一定會當麵將風水先生駁得麵紅耳赤沒有回嘴之力。
又是遇見了鬼吧。
白銀花人還在外麵,聲音先傳了進來。這些天聽風水先生講鬼故事,聽得白銀花晚上一個人睡覺總是關上了門窗還嚇得被子蒙頭,連撒尿也不敢出門了,總是覺得有影子在門口晃來晃去。可是她又禁不住地想聽風水先生講的鬼故事。
白銀花坐下來,風水先生說:也說不好是不是鬼,我也沒看清楚。前天晚上,睡覺前我喝了一點小酒,睡不著,一泡尿憋得緊,於是我起來撒尿,剛出門,我看見從遠處過來了一個人,這個人一邊走一邊抽著煙,手中的煙火一明一滅,我撒完了尿,想這是誰呀,半夜三更地在外麵遊蕩,我就看見這個人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了前麵不遠處的一棵樹下麵,那煙火停住不動了。
白銀花說:你就沒有去看一看。
風水先生說:我看那煙火不動了,也就進門睡覺了。可是昨天晚上,我半夜起來小解,又看見了他,也是那麼從遠處走過來,手中的煙火一明一滅,也是走到那棵樹下就不走了。我喝問了一聲,誰。那個人叫了一聲:收雞毛鴨毛鵝毛爛銅爛鐵爛膠布換火柴。
白銀花說:你這樣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不是有月亮嗎,我半夜裏想解手,可是這些天聽多了鬼故事我不敢起來,睡在床上我就看見我的窗口有一個黑影,我嚇得叫了一聲,那個黑影才不見了。
大家就這樣閑扯著,終於等來了長者和鄭小茶,隻是花子還沒有到。鄭小茶就說,怕是還在睡懶覺吧,要不我去叫叫他。
鄭小茶說著起身就朝花子住的窯場走去。這個花子,他情願住在窯場裏,村裏安排了住處他卻不住,他說他住窯場住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