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傾盆大雨淹沒了整個皇都,穿著蓑衣的太監、宮女,急匆匆在皇宮各處來回轉悠, 靴子踐踏過地上的水漬,濺起串串水花。
“如何?有沒有公主的下落?”乾清宮外,修慈快步行下台階,在院中攔下了剛回來的李德,繃著臉急聲問道。
李德麵染苦笑,搖頭說:“到處都找遍了,還是沒有。”
一刻鍾前,鄭曦之身邊的藥童來到乾清宮報信,說是早晨送藥進屋時,發現公主殿下沒在房內。
李德猜測,興許是那位在屋子裏待得無聊,偷偷溜出門,去了別處散心,便壓下消息,沒第一時間上稟,隻向修慈知會了一聲,瞞著景國使臣,派宮人、禁軍、隱衛,在暗中尋找景國三公主的行蹤。
足足找了許久,能找的地兒,都找了,就差沒把皇宮翻個底朝天,可這人,卻不知去向!
“你們接著再找,主子那兒,我去說。”修慈深知這事兒怕是不能再瞞了,宮裏尋不到人,極有可能人已經離宮。
景國公主初來乍到,對皇宮的地形分外陌生,怎可能瞞過宮內的諸多眼線,獨自一人溜出宮去?
越往深處想,修慈心裏的不安越重,匆匆吩咐幾句,調頭飛上了台階。
“外邊兒在吵什麼?”
手掌還未碰觸到殿門,門搶先一步敞開。
衣衫整潔的天子,優雅站在門內,雕刻般鋒利的麵龐上,隱隱透著幾絲不悅。
“主子,”修慈草草行了個禮,湊上前,言簡意賅的把事兒說了一遍。
俊臉微沉,身上散發的氣息仿若魔息,冰冷、壓抑。
修慈有些呼吸不暢,腦袋不自覺垂了下去。
半響,沈濯日才堪堪摁下心頭的驚怒,連下兩道旨意:“封鎖京城,內宮交由禁軍都統,盛京交與驍騎營,傳令香王即刻率騎兵出城,搜捕方圓百裏內每一處能藏人的地方,速去!”
昨日天黑前,夏允兒仍在宮中,其失蹤的時日,必是深夜,一夜功夫,縱使是武功絕頂的高手,也不可能逃出百裏。
“是。”修慈不敢耽誤,轉身就走。
沈濯日沉默地在原地站了數秒,眉心一凝,深邃的黑眸裏,劃過一道森冷的幽光。
“修容。”
“屬下在。”修容飛身躍下房簷,恭敬的跪在地上,靜等帝王差遣。
“你與修墨兵分兩路,即刻前往若淩居及擎王府。”
主子懷疑這事兒同那兩位有關?
修容驟然變了臉色,領命後,施展輕功趕赴若淩居。
沈濯日下旨罷朝,孤身前往行宮。
原以為,愛女無故失蹤,景帝必會雷霆震怒,甚至極有可能影響到兩國的關係,然而,出乎沈濯日的預料,在聽聞此事後,景帝先是一愣,之後,竟露出了一絲帶著三分了然,七分無奈的苦笑。
那抹笑轉瞬即逝,卻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黑眸危險地眯了一下,拱手道:“朕已布下天羅地網,不出數日,必能把公主毫發無損找回來,景帝莫要著急。”
“寡人豈能不急?”景帝似被激怒,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氣勢洶洶地向沈濯日問罪,“允兒是在永騰國丟的,擄走她的,定是永騰國人!倘若她少了一根毛發,寡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是撕破了臉,寡人也要為允兒討個公道!”
“此事,朕會全權負責,景帝大可放心。”沈濯日幹淨利落地表明了態度,“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公主帶回,至於問責,等公主平安歸來,朕親自向二位賠罪。”
許是被他真誠、堅定的話語說服,景帝勉強消了火,招來隨行的侍從,將他們暫且歸入沈濯日麾下,聽候他差遣。
安撫幾句,沈濯日便離開了行宮。
他前腳一走,後腳,景帝就秘密宣召景國武將進屋,低聲吩咐道:“你從侍從裏挑幾個好手,暗中打聽公主的下落,切記,要先永騰一步,將公主找到,不可走漏了風聲,一旦找著人,且把她安頓在宮外,等候寡人的指令。”
武將略感詫異,但君王有令,縱使這命令再詭異,他也隻有奉旨行事一條路可選。
雨勢漸漸減弱,陽光劈開濃雲,從九天之上直瀉而下。
但沈濯日的心情卻仍舊陰鬱,麵上看似平靜,不起波瀾,可站在他身旁為他撐傘的李德,卻能感覺到,帝王身上傳出的風雨欲襲來的危險氣息。
“主子,”修容恰巧在禦花園中,與沈濯日會晤,“若淩居內人去樓空,屬下仔細檢查過寢宮,殿內值錢的首飾、銀兩全都不翼而飛,炭火冰涼,櫃中隻留有宮裝,人該是有計劃,有預謀出逃了。”
“嗬,”沈濯日冷冷地笑了,笑聲裏帶著徹骨的涼。
修容和李德齊齊打了個寒顫,主子的反應分明是怒到了極點!
“倒是朕看走了眼。”他竟會天真的相信,那女人喪失了記憶,已與擎王斬斷一切瓜葛。
氣息有些絮亂,垂落至膝下的衣訣,在風中獵獵作響,讓人頭皮發麻的雄厚殺意,爆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