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勒動韁繩,止步在軍營柵欄外十來米的地方:“你們的將軍呢?我有急事需要求見他。”
她又把欽差的身份重新提了一回,但是,這些人一如先前遇到的騎兵,不僅沒有放鬆,反而愈發警惕,且還以弧形將他們一行人團團圍住。
“能先別動手,坐下來好好聊聊嗎?”軍營裏的,都是同樣的貨?不分青紅皂白,直接上手?
雖然可以理解他們的戒備,但這種被當作壞蛋、嫌疑犯的滋味,著實是糟心透了。
回應她的是一雙雙才狼虎豹般凶狠的眼神。
小心髒猛一哆嗦:“當我沒說。”
話音剛落,眼前潮水般的人群突然朝兩側退開。
唐芯奇怪地順著那條通道盡頭看去,隻見一個巨山般魁梧高大的身影正迎麵走來,厚重的盔甲隨著他步伐的挪動,發出金屬摩擦的碎響,那威嚴的氣勢,即使隔著十多米的距離,唐芯依舊能感受到。
“何人在軍中放肆?”洪亮的聲線震耳發聵。
唐芯摸摸耳朵,昂著腦袋,弱弱的建議:“那啥,你能稍微低下來一點嗎?”
媽蛋!和這人一比,她整個一弱雞有木有?保持仰望的姿勢,她怕她會扭到脖子。
龍威剛毅的麵容上浮現一絲愣怔,腦袋微微垂下,以一種挑剔審視的目光把唐芯看了個遍。
眼神銳利十足,一對視,唐芯莫名有種快要窒息的恐懼感,雙腿不自覺打起哆嗦:“我……我是欽差!”
不是她弱,而是對方氣勢太強,分分鍾秒殺她呀。
修容實在不忍直視某人膽小的表現,再繼續下去,隻怕這欽差的威名就得被她敗光了。
“龍將軍,屬下乃是禦前護衛,”她將令牌遞去,又奉上了那封親筆信,“這位是皇上欽點的欽差大臣,此次是為軍中的怪症而來。”
“欽差?”龍威眯了眯眼,當場展信來看,“不錯,的確是聖上的筆跡。”
隨著這句話一出,那股可怕的壓迫感也消失了。
唐芯好像重新活了過來,擦擦臉上的冷汗,說:“既然證明了我們的身份,那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她表示,這種萬眾矚目的滋味,真心不是她要的。
龍威收好信箋,恭敬地向她作揖:“大人請。”
頂著四麵八方投來的注目禮,唐芯略顯姿勢僵硬的騎馬入營。
剛進軍營,她就嗅到了空氣裏漂浮著的濃鬱藥味,秀眉一皺,問:“染了怪病的士兵,有多少人?”
“已經過半了。”提及此事,龍威有些愁眉難展,“軍醫及草原上的大夫都看過,開了不少方子,仍舊沒有起色,若是張大夫在此,也許能想出辦法。”
“張大夫?”那是誰?
“回大人的話,”回答唐芯的是龍威身邊的一名年輕副將,“張大夫是軍中的老人,醫術頗為高明,曾治愈過許多重病。”
說著,拳頭徒然握緊:“張大夫平生為人和善,軍中不少兄弟都受過他的恩惠,可就因為那幫殺千刀的楚國人,他就……就……”
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卻忍不住紅了眼眶,連龍威亦是一臉感傷。
唐芯沒敢問,她不傻,光是這些隻言片語,就足夠她拚湊出在這位張大夫身上發生過什麼。
“如果他還活著,兄弟們怎會飽受病痛煎熬?”副將狠狠拭去淚珠,咬牙說,“有朝一日,我定要殺了那些楚人,替他報仇!讓他們血債血償!”
唐芯心頭一揪,怔怔看著殺氣凜然的副將,不知該說什麼。
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楚的意識到,她所站的地方是戰場,一個隨時會有人丟掉性命的修羅場!
“讓大人見笑了。”龍威很快便穩住了情緒,“大人一路車馬勞頓,請先進帳稍作歇息。”
“不用了。”唐芯摁下內心複雜的情緒,說,“我想先去瞧一瞧病人。”
龍威眼眸微亮,對唐芯的印象好了幾分,態度也多了些真摯:“如此甚好。”
繞過主帳,一路往軍營北邊走,路上遇到的士兵大多麵黃肌瘦,精神懨懨,整個軍營彌漫著一股沉重氛圍。
唐芯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他們在角落的一處巨大蒙古包前停下,從垂落的帳幔縫隙裏,隱隱有古怪的氣味飄出。
“這是什麼味道?好醜。”紅娘嫌惡的掩住口鼻。
唐芯睨了她一眼,不太忍心告訴她,這味道多半是翔臭。
“大人請用。”副將取出一塊粗布,踮著腳遞給唐芯,“帳內的味道不太好,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我曉得了。”唐芯也沒矯情,還沒進去就能聞到那衝天的惡臭,真要置身其中,可想而知,這氣味的殺傷力能有多大。
但饒是她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真正挑開簾子走到裏邊,哪怕有布斤捂著口鼻,可那些仿佛無處不在的銷魂味道,依舊在摧殘著她的嗅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