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未在宮中。”沈濯日摘下黑巾,優雅地在桌邊就座,“寢宮中藏身之人,並非楚帝。”
楚庭驟然變了臉色:“果然是這樣。”
“人或許在你二哥手裏。”沈濯日接著又道,不曾出言安撫。
他熟知的師兄,絕非是會自亂陣腳之輩,也無需他多費唇舌苦心安慰。
一如他所料,短暫的震驚後,楚庭很快就恢複了冷靜,他抿了下唇,向著沈濯日彎下腰身。
一禮尚未行完,便被一隻大手截住,頭頂上飄來的,是那一成不變的冷清聲線。
“此事你不說,朕亦不會作壁上觀。”
楚國易主,於他而言並無好處,楚慶雖口口聲聲說繼位之後,會與永騰交好,且不說楚國皇室中對那把椅子虎視眈眈之人有幾多,即便他真能坐上龍椅,又能坐到幾時?
朝臣會否信服?楚國國民又是否能接受?
更何況,那布局之人尚在暗中,這潭水若攪得太渾,隻會利於他行事。
楚庭眸色暗了暗,眼裏隱過一道掙紮之光。
沈濯日一無所查,啟唇道:“明夜,朕會答應同他聯手,想辦法套出楚帝的下落。”
想要解開此局,楚帝是必不可少的關鍵。
“你盡速回府,今夜的動靜勢必會驚動他,若你久不現身,隻會打草驚蛇。”劍眉一攏,匆匆將打算說了一番,沈濯日便催促他離去。
楚庭直起腰身,臉上一片複雜,似是有話想說。
“你我多年情誼,不必白費唇舌。”沈濯日漫不經心的說道,“且朕幫你,並非沒有圖謀。”
“師弟,你這別扭的性子,是跟著弟妹學來的?”楚庭當即斂去異色,含笑打趣道。
眼皮幽幽一抬,冷芒如劍,直逼他而來:“與你何幹?”
楚庭無奈的笑了,他不就調侃了弟妹一下麼?師弟這就惱上了?
搖搖頭,抬步往門口走去,出門之前,腳下的步伐冷不防頓住:“你千萬要小心。”
沈濯日暗暗蹙眉,凝視著楚庭的背影:“朕會將楚帝找出來。”
未道明的寬慰,全數藏在了這句話裏。
楚庭微微偏過頭,陽光俊朗的麵龐隱匿在昏暗的光影裏:“凡事以你的性命為重,”他頓了一下,故作輕鬆地笑道,“弟妹還沒回來,你要有什麼閃失,我沒法子向她交代。”
“哼,區區楚慶,也想傷朕?”沈濯日嗤之以鼻。
楚庭好看的眉眼隴上一層淡淡的暗色,歎息已到舌,又被他默默吞了回去:“那我便在府中靜候佳音。”
寅時,唐芯支著一搖一晃的腦袋,坐在主帳內的木椅上打著瞌睡,而龍威則背著手在中央來回踱步,時不時轉頭向帳外張望。
“回來了!將軍回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由外向內飄來。
龍威一個箭步挑簾出去。
而唐芯,手肘一打滑,迷離的眼睛瞬間恢複清明,緊跟著衝了出去。
“天哪,你們怎麼會弄成這樣?”一眾士兵圍在柵欄前,手忙腳亂地將馬背上血跡斑斑的騎兵扶下來。
跳躍的火光下,數百騎兵個個麵龐染血,身上一片狼藉。
那濃鬱的血腥味縱使還沒走近,便一股腦湧進唐芯的鼻中。
“快,去請鄭太醫。”龍威大聲吼道,即刻有士兵慌慌張張地往後方的蒙古包跑去。
“將……將軍……”副將掙脫士兵的攙扶,身子搖晃著,咚地一下跪在地上。
“都傷成這樣了,還跪什麼跪?”唐芯扒拉開人群,怒聲罵道,“先止血療傷,其他的話,包紮好以後再說!”
傷口裏不斷滲落的鮮血,在地麵凝聚成一灘殷虹水漬,照這速度流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血幹人亡。
“愣著幹嘛?把人帶回去啊。”她轉頭看了眼慌得不知所措的士兵,朗聲吩咐道。
“不,”副將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睛,拒絕了士兵的攙扶,固執地看著龍威,一字一字,如血含淚的說,“末將無能!弟兄們遭遇到楚軍圍剿,沒能活著回來,末將愧對將軍,愧對聖上……”
錚錚漢子,此刻竟是泣不成聲,那混雜了血和淚的麵龐,是滿滿的仇恨悲愴。
唐芯心頭咯噔一下:“圍剿?”
怎麼會這樣?楚軍不是陣腳大亂了嗎?哪兒來的心力圍剿他們?更何況,他們發動的是奇襲,應當打楚軍一個措手不及才對,總不會那些人能神機妙算到,算出今夜會有突襲發生,提早在附近設下包圍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