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三樓的探子帶回消息,如沈濯日所料,楚慶在離開湖心亭後,果真出了帝都,去往城外六十裏處的皇家梅花山莊。
“莊子裏守衛森嚴,楚慶身旁也有高手相護,我不敢離得太近,未能入莊查探。”說著,探子慚愧地垂下腦袋。
“嗯。”沈濯日並未怪罪他,將寫好的書信遞去,“你連夜動身,將信送與香王。”
邊關的險境不可不理,不論是做與楚慶看,還是阻撓楚軍大兵壓境,都得緊急調派援軍支援鎮守。
“是。”探子接信後,即刻就要動身。
就在他走到房門口時,沈濯日忽然叫住他,唇瓣一抿,一字一頓的說:“不論邊疆局勢如何,以唐芙的安危為重!”
迎上探子不明所以的目光,沈濯日氣息一沉,明言道:“如若唐芙落入楚軍手中,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她救回來!決不可讓她有半分閃失!”
邊關生變,卻遲遲沒有消息傳來,隻有兩種可能,戰事膠著,信函無法送出,或是龍威戰敗,邊關失守。
而以修容和紅娘的性子,定會竭力殺出重圍,帶唐芙離開,但她亦有可能在兵荒馬亂之中,被楚軍所俘!
還有一種最壞的結果,但沈濯日卻不願想,更不敢想。
探子慌忙垂下眼瞼,仿似沒有看見天子隱忍悲拗的模樣。
待人離去,沈濯日動也沒動桌上的飯菜,換上夜行衣縱身躍出木窗,輕功施展到極致,如一陣黑風破空而過,隻短短兩個時辰,便抵達了位於楚國玨山半山腰的山莊,玨山栽種著漫山遍野的梅樹,據傳言,楚帝與皇後便是於此處相識,而皇後又酷愛傲梅,是以,楚帝便命人在此種下梅樹,以示紀念,每年總有幾日會擱下政務攜妻來此小住,此舉亦曾在楚國傳為一時佳話。
時值寅時,夜幕下的山莊卻透著一股陰森,山腳、山腰、山頂皆有侍衛把守,且人數眾多,絕非是尋常的守莊人,沈濯日略微查探過這些人的氣息,竟都是普通侍衛,而非武功高強的內家高手。
黑眉下意識蹙緊,楚慶倘若把人囚禁在此,怎會不派重兵把守?該說他太過自信,還是暗中另有布局?
短暫的沉思後,沈濯日便決定探上一探。
究竟是哪一種,不試試,怎能知曉?
巧妙避開山莊外的侍衛,縱身躍入高牆。
剛巧有侍衛從後院走來,手裏端著托盤,嘴裏念念有詞的嘀咕著:“我呸!給臉不要臉!不是主子下令,誰稀罕每天送吃食進門?真拿自個兒當人物了。”
後院嗎?
等到侍衛離去,沈濯日方才沿著他過來的方向飛去,山莊後院的閣樓亮著燈火,隱約能聽見從閣樓中傳出的屬於女子的啜泣聲,而在閣樓下方,站著一列身負盔甲的護衛。
沈濯日藏在暗中,寒眸微眯,打量著閣樓四周的動靜。
忽然,一抹華光掠過眼眸,足尖點地,無聲飛到閣樓旁一株高大數米的參天大樹樹冠上。
枝椏輕輕搖曳著,幾片葉子打著旋兒徐徐落下。
“什麼人?”有侍衛警覺的抬起頭,可除卻搖晃的枝影,哪有可疑人的影子?
“得了吧,這鬼地方誰會沒事跑來?主子的計劃十分周詳,這麼久都沒出過事兒,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吧。”他身旁的同伴滿不在乎的打趣道,壓根沒把這點風吹草動放在眼裏。
“還是謹慎為上,主子的大計不能有任何閃失。”
隻顧著談話的二人未曾發現,一抹黑影無聲踏過枝椏,借力躍進閣樓三樓的圍欄裏,悄無聲息的靠近了那間亮著燭光的屋子。
與此同時,距離梅花山莊不到百裏遠的寧江城內,滿城的百姓紛紛陷入夢鄉,而在城池東南邊,一所數年無人的大宅裏,卻有油燈的光暈閃動。
鄭曦之摘下人皮麵具,簡單地將前廳清掃一番,而後,從馬車裏取出幹糧,抬步往廂房走去。
睡了這麼久,夫人該是餓了。
“吱嘎——”
陳舊的木門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響,屋中滿室安靜,隻桌上燃燒的油燈投射出微弱且朦朧的光輝,繞過屏風,內屋擺放著一張木架床,鄭曦之輕手輕腳挑開帳子,剛將一個藥瓶從衣袖中拿出來,還沒為唐芯解毒,便敏銳察覺到身後有另一道氣息靠近。
“誰?”內力在掌心凝聚,警惕的目光在看見來人時,霎時變作恭敬,“主人。”
來人一席月牙白的錦袍,如雲墨發隻用一條銀色緞帶束起,氣質卓越,仿若謫仙臨世。
容顏似玉石雕琢一般精致,霧氣彌漫的眸子越過鄭曦之,專注凝視著帳幔上倒影出的模糊身影。
“屬下給夫人用了迷藥,她尚未醒來。”鄭曦之如實說道。
話一出口,一股可怕的寒意便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