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內,但凡是橫死街頭又無人認領的屍體,都會暫時放進義莊,頭七一過,依舊無人問津,便會用草席裹起來,扔進山中的亂墳崗。
唐芯問過路人,打聽到義莊的所在,風風火火就要過去。
她不信冷麵神會有事,可不親眼證實一番,她就無法安心。
“你要去哪裏?”繞過街尾,唐芯的前路就被一匹良駒攔阻下來。
朱華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眉宇間怒意橫生。
就因為她,害得她不得不表明身份,才從那幫發了瘋的百姓中脫身,跟著主子這麼些年,她何時受到過這樣的羞辱?
“好狗不擋道,滾開。”唐芯不願和她糾纏,繞過馬頭,拔腳就走。
這麼著急?
朱華狐疑地眯了眯眼,詢問的視線轉向後方尾隨的侍衛。
“夫人想去義莊查驗焦屍。”一名侍衛實誠的回答。
義莊?朱華麵露了然,眼底閃爍著算計的精光:“你們繼續跟著她,我回去稟報主子。”
兩日前,主子突然下令將客棧燒毀,且不容許一人逃出,當日的這道命令,朱華也曾感到古怪,今日唐芯急切的樣子,更是讓她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主子吩咐燒死之人裏,有她認識,由此可見,此女心術不正,和主子非同路人,如果讓主子知道她的行動,說不定主子會震怒,從而與她離心。
朱華越想越激動,不停抽打馬臀,疾速朝大宅走去。
與此同時,墨海上遊的山脈底端,濃鬱的血腥味在空中漂浮著,山腳下凹凸不平的泥濘路上,堆滿了橫七豎八的死屍,兵器、盔甲、楚國旌旗,淩亂的倒落在地上,近百名永騰士兵正在清理戰場。
“楚人竟會突然撤軍。”龍威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跡,氣喘籲籲的坐在一顆石頭上,說,“他們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明明已經打探到他們的藏身地,天亮時分派兵追擊,卻又忽然全軍撤退,著實不符合常理。
論兵力、戰力,楚國遠在永騰之上,且後方的支援兵馬尚未抵達,可謂是絕佳的機會,他們竟傻到任機會溜走?
“也許是修容那邊做的手腳。”紅娘接話道,見他麵露不信,嫵媚一笑,“將軍盡管當小女子沒說,反正在將軍心裏,女人是成不了大器的。”
“……”他不就那日一時失言,說錯話嗎?她竟記仇到今天!
“小女子奉勸將軍,還是別在此坐太久,畢竟,誰也不知敵軍何時會二度攻來。”紅娘語帶嘲諷,這話分明是在嘲笑龍威實力太弱,隻是血戰一場,便累到動彈不了。
“你言之有理。”龍威沒和她計較,調整內息後,便起身準備返回山中。
就在這時,遠端有急促的馬蹄聲逼近。
剛經曆過惡戰的將士,如驚弓之鳥,顧不上疲軟、疼痛的身體,握緊武器怒瞪聲源傳來之處。
“來人隻有一個。”紅娘飛身躍上旁側的大樹,定眼一看,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是皇上!”
但旋即,眉頭不自覺擰緊。
為什麼皇上會單槍匹馬回來?血煞盟的人呢?
沒有理會聽到這消息,狂喜到已經沒了反應的眾人,飛身迎了上去。
沈濯日反手勒住韁繩,深不見底的寒眸迅速掃過遍地的屍山血海,而後,目光在呆愣的人群中逐一掠過。
眉心霎時皺緊,抓著韁繩的手徒然收緊,骨節開始泛白。
為何那丫頭沒在?
心下一慌,寡淡的唇線用力抿緊。
紅娘近到馬前,行禮道:“小女子見過皇上,皇上怎會在這時回來?不知樓裏的……”
她剛想問問樓中的同伴是否滯留在帝都,卻聽沈濯日冷硬的聲線迎頭砸下:“唐芙在哪?”
紅娘低垂下腦袋,猶豫著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股可怕的氣勢迎麵撲來,下一秒,本在馬背上的帝王已然近到身前:“朕問你,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心頭恐慌肆意蔓延,連聲線,也染上幾分輕顫。
“請皇上恕罪,”紅娘咚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夫人她失蹤了。”
頭頂上死一般的寂靜,靜得紅娘心跳猛然加快,匍匐著的身軀僵硬著,不敢抬頭。
而回過神來的將士本是興衝衝往這方聚攏,卻在走近時,察覺到了那非同尋常的氛圍,更是見到了天子驟然間變得鐵青的臉色。
拳頭緊握,骨節間發出咯咯碎響。
“什麼叫失蹤,嗯?”語氣裏蘊含著駭然殺意。
猶若實質的危險氣勢,令紅娘產生了一種窒息感,臉上滲出冷汗:“是我等無能,才讓賊子趁亂得手,擄走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