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那束懾人的目光,叫楚庭如針芒刺背,心中好生忐忑,抿抿唇,回身答道:“師弟,四弟對弟妹的在乎,你並非不知,先前我已說過,弟妹在他身邊,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沈濯日狐疑地盯著他,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楚庭強撐鎮定,隻掌心已布滿了涼汗。
“師兄,你有事瞞朕。”多年交情,沈濯日豈會連他的異樣也看不出來?猶是在被背叛過一次以後,楚庭的每一個舉措,他皆會深想。
迎上他好似洞悉一切的銳利眼神,楚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師弟,太聰明不見得是好事。”
“說!”沈濯日沒功夫和他玩鬧,一張臉深沉似墨。
她如今到底怎樣了!
內心的急切翻湧著,劍眉高高攏起,盡是擔憂與急切。
楚庭嘴唇動了動,卻終是無言。
“楚庭!”沈濯日重重喚道,氣息大亂,丹田裏積攢不多的內力爆體而出,好似勁風環繞在身側,刮得衣發肆意呼閃。
“弟妹她……”楚庭猶豫片刻,才咬牙道,“我離開帝都之際,聽聞,四弟已許下婚期,不日便要迎娶正妃。”
‘轟’
耳畔一陣嗡鳴,沈濯日的身影瞬間在原地消失,一個箭步衝至他身前,五指猛地拽住他的衣襟,雙目猩紅,怒問道:“你說什麼?”
婚期!?
他膽敢娶他的女人!
怒意點染眉宇,冷峻的臉廓繃得緊緊的,甚至能聽見齒間摩擦的咯咯碎響。
“師弟!”楚庭有些慌神,連忙扶住他輸送內力,“你不可動怒!僅是確定了大婚的日子,尚未行……”
“夠了!”沈濯日厲聲喝道,一把甩落他的手掌,“日子定在幾時?”
看著他貌似冷靜,實則已到爆發邊緣的樣子,楚庭心下一緊,道:“尚有三月。”
絕不能讓師弟知曉真正的婚期!否則,他定會不惜一切前往帝都!
“三個月,嗬!”沈濯日冷笑一聲,喉嚨裏漫上一股腥味,眸子一片冷沉,深呼吸一下,道,“師兄,朕要再拜托你一件事。”
……
夜微涼,楚國皇宮一處幽靜的院落裏,閃爍的燭光從緊閉的門窗縫隙傾灑出來,時而有幾聲鳥鳴。
“你說的是真的?咳咳咳……邊關告急,城中流言四起,而主子,還為了唐芯那賤人,關押百姓?”從昏迷中醒來的朱華,乍一聽到龍衛秘密傳來的消息,整個人險些氣暈過去,波濤洶湧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慘白的臉龐因怒氣,憋得脹紅。
身上的傷勢火辣辣的疼,可再疼,哪比得過她的心!
“永一,”朱華喘息般喚道,“我要你……去辦一件事。”
龍衛拱手靜候差遣。
“你去把黎叔叫來……就……就說我危在旦夕,但求見主子一麵……”朱華艱難啟口,每一個字都像是要用盡一身力氣才能說出來,但一雙眼卻亮得驚人,仿若回光返照,“而你……去把唐芯這禍害除掉!絕不能再讓她……讓她影響主子!永一,答應我!現在……咳咳……能幫我的隻有你了!”
她可以不在乎主子心裏裝著誰,可以受下主子賜予的任何傷害,但她獨獨不能忍受,主子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因為一個女人化為烏有!
她的身體她很清楚,在無內力傍身的前提下,受了重刑,即便是神醫再世,也難保她一命,不過是拖著一口氣罷了。
既然左右得死,在臨終前,替主子除去唯一的軟肋,讓主子從今以後再無後顧之憂,是她能為主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突兀瞪大的雙眼布滿了駭然的血絲,殺意扭曲了她的麵龐,在搖曳的燭光下,猙獰似鬼。
龍衛什麼話也沒說,徑直飛出窗戶。
沒一會兒,正在為帝都的騷亂煩心的黎叔,就接到了消息,當即跪求清華,前去見朱華一麵。
“主子,”他老淚縱橫地匍匐在地上,額頭磕出了血,“若非命懸一線,朱華她怎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您就看在她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兒上,圓了她最後的心願吧。”
他是看著朱華長大的,深知,她打小心裏就隻有主子一人,受下那一百鞭,整條命幾乎去了大半,可她卻無怨亦無悔,最後的請求不過如此,若等不到主子,她如何能瞑目?
冷清的月光灑入鳳闕宮的主院,清華冷冷睨了他一眼:“噤聲。”
事到如今,主子在乎的,竟然隻是擔心會吵醒夫人?
黎叔心頭大寒,再度拜下:“主子,老奴從未求過您任何事,隻此一樁,求主子三思啊。”
回應他的,是院中寒徹心扉的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