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內殿傳出幾聲輕咳,黎叔連忙轉身入內,便見喜慶的深紅刺繡孔雀簾內,一抹身影正掙紮著想要起來。
帳簾上下漂浮著,通過縫隙顯露出的,是清華那張慘白得全無半分血色的臉龐。
“主子!”黎叔顫聲喚道,心跟萬蟲啃食般,疼得厲害,疾步上前扶人,卻被他輕輕躲開了。
纖瘦的身子緩慢挪到床邊,啞聲問:“芯兒……”
“王妃那兒一切如常,您快躺下,太醫說……”想到太醫的診斷結果,黎叔的麵上盡是悲痛。
“說什麼?”清華微微側目,直視他。
黎叔咬了咬牙,垂目道:“您的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底子太弱,這些年雖然一直保著,可近日接連受傷,五髒有損,這次更是用了連心蠱,又因夫人體內的子蠱,遭到反噬,已是……已是……”
嘴唇猛烈顫抖著,喉嚨裏像是堵了塊石頭,剩下的話,根本說不出來。
為何老天要如此苛待主子?半生的顛沛流離,還不夠嗎?為何還要奪走主子的性命?
眼淚奪眶而出,他未明言的話,清華已是明白了。
他的身體,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眸光驀地黯淡下去,最後一絲力氣豁然一空。
“主子您別擔心,帝都醫術高明的大夫都在宮中,相信他們會找著醫治您的法子的!就算楚國不行,景國、永騰不乏神醫,您萬不會有事。”黎叔強笑道。
這話一出,殿門外忽然有異響的傳來。
“什麼人?”黎叔厲聲喝道,飛身衝出門去,卻在看見那麵色慘白,如木偶般愣在原地,一身宮裝打扮的女人時,狠狠皺起了眉頭:“是你。”
唐芯左等右等,好半天也沒等到據說前去彙報情況的親姐姐回來,傷勢剛穩定些,醒了一會兒,便又沉沉地昏睡過去。
後半夜,鳳闕宮內所有的下人無聲退下,偌大的寢宮寂靜無聲,一抹淡香幽幽飄入鼻息。
唐芯鼻子動了動,身體猛地一僵。
臥槽!那貨來了!
她果斷閉眼裝死,心緊張而又忐忑地砰砰直跳。
麵上傳來的正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唐芯想忽略也難,阿西吧,這貨想幹嘛?不會是要這樣看著她,直到天亮吧?
眼皮不安的微微顫動,清華眸色一暗,白得仿若透明的手指緩緩探了出去,想碰碰她。
‘刷’
雙眼恰時睜開,那近在咫尺的指尖,可把唐芯嚇得夠嗆,一口氣沒提上來,忙側身猛咳。
一杯溫水遞到她唇邊,後背上大手輕輕拍打著,極盡溫柔。
“謝……謝謝。”唐芯幹笑道,有氣無力。
清華唇瓣一抿,眸中掠過一抹痛色:“好些了?”
“啊。”唐芯點點頭,躲避開他凝視的目光,神情很是尷尬。
要死了!她完全做不到尋常心對待他啊!
餘光不自覺撇了過去,在看見他異樣的臉色時,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你……”
“往後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清冽的聲線幽幽響起,“那些人,都死了。”
“……”可以不要用這麼平淡的語氣,說這麼血腥凶殘的事嗎?
唐芯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眼睛轉了轉,貌似迷茫的問:“死了是什麼?能吃嗎?”
清華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到唐芯壓根看不懂,隻是莫名的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心裏一陣打鼓,不會是她裝失憶裝過頭,被他看出什麼來了吧?
“芯兒有何心願?”清華話鋒一轉,啞聲問道。
我的心願是回到冷麵神身邊,你能滿足我嘛?
這種事想想都不可能。
唐芯沒好氣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臉上卻是一副懵懂純真的樣子,說:“我想吃很多好吃的!”
“好,”清華縱容地笑了,“等你養好傷,想吃什麼都行。”
隻是那時,陪伴在她身邊的,不會是他了。
眼瞼黯然低垂下去,眸底閃爍著破碎的微光。
“夜深了,歇息吧。”
唐芯一臉大寫的懵逼,愣愣看著他緩慢離去的背影。
喂喂喂,他就隻是來慰問她幾句嗎?這和他以前的畫風不一樣啊。
想到過去,這人每每喬裝前往永騰和本尊碰麵,總是借故用各種說詞,拖延回國的日子,隻為了能和本尊多待幾日,多看本尊幾眼。
“嗷!”唐芯煩躁地掀開被子,一頭鑽了進去,“嘶!”
心口當即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瞅瞅裹成粽子的爪子,再碰碰作痛的前胸,唐芯頓時懨了,惆悵的長歎一聲,闔眼安睡。
房門輕輕合上,清華羸弱的身軀不自覺微微搖晃起來,手掌捂住嘴唇,將那漫出的咳嗽聲壓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