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快步穿過長廊,來到乾清宮不遠處的殿宇,院外有好些士兵把守,還未進去,一道淒厲的哀嚎便從緊閉的殿門內劃出。
“你當真要去?”夏允兒不確定地問道,眉眼間顯露出幾分擔憂,不是她小看這人,隻是以她的了解,這人的心性素來單純,行刑這檔子凶殘的事兒,不定能不能承受呢。
回答她的是唐芯毫不遲疑邁進院子的身影。
兩人剛走上台階,屋內的沈濯香就察覺到了,推門出來,迎麵便是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可是皇兄那兒有何不妥?”他容色微變,緊張地問道。
唐芯搖搖頭,繞過他走到屋中。
明亮如晝的大殿裏,放滿了從刑部尋來的各種刑具,鄭曦之衣衫襤褸被一條繩索掛在半空,雙腿離地,鮮血沿著他的衣擺在地上濺出一朵朵血花,而在不遠處,賢妃癱靠在木椅上,同樣被五花大綁著。
記憶裏溫柔優雅的女人,此刻哭得好不狼狽。
“夫人,您……到底還是來了。”鄭曦之虛弱地眯著眼睛開口,麵部全非,仿若一個血人,但他的眼眸卻亮得詭異,“沈濯日就快死了吧?”
“要怎麼樣你才肯交出解藥?”唐芯麵無表情地站在他兩步開外的地方,昂首問道,神色很是平靜,但藏在袖中的雙手已然握緊了。
賢妃的哭聲戛然一止,瞪著一雙秋眸,不明所以地看著兩人。
他們在說什麼?夫人?他怎會這般稱呼唐芙?
鄭曦之接連咳嗽了許久,騰空的身體抽搐數下,待到緩過氣,他吃力地垂下頭,幽幽道:“夫人待他,果真是情深意重。”
“你少特麼和我廢話。”唐芯忍無可忍地怒斥道,“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這家夥評價!說出你的條件!”
“條件?”鄭曦之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一串血水順著唇邊滴落到衣衫上,“屬下沒有什麼好求的。”
“我信你的鬼話才怪!”唐芯冷笑一聲,“沒有所求,你會留著一口氣?”
明知落到他們手裏,會受盡折磨,卻沒有尋死,他必定是想活的!
“隻要你交出解藥,我保證,讓你平平安安離開京城,甚至,如果你想回楚國,我也可以拜托人護送你,不僅是你,”說著,她頓了一下,掃過眼露希望的賢妃及她手邊,放在桌上不聲不吭的寶兒,決然道,“他們也能隨你同行。”
隻要她的冷麵神好好的,別的她通通不在乎!
這話一出,賢妃難掩激動地開口:“答應她……羲之,答應她!我們出宮去,此生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你也聽見了。”唐芯仿佛看到了希望,定定神,說,“這是她的心願,你放心,我和你不同,做不來出爾反爾的事,一旦皇上度過危險,性命無憂,我馬上就……”
“叫夫人失望了,”鄭曦之笑著打斷她。
指甲深深刺入手掌心:“你什麼意思?”
不止是唐芯愣了,連身後的沈濯香二人亦不約而同皺起了眉毛。
“謀害天子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夏允兒開口道,“蓉妃網開一麵,你還不領情?當真以為天底下無人能解你的毒嗎?”
鄭曦之仿若未聞,連一個眼神也沒往夏允兒那邊投,赤裸裸無視了她的存在。
“夫人眼下,心痛嗎?”雙目緊盯著唐芯,一字一字輕聲問道。
唐芯驀地變了臉,她痛,怎麼可能不痛!
“夫人既不願與主子相守白頭,也該陪著主子同苦才是,如此,倒也不枉主子愛了夫人半生。”鄭曦之柔聲說道。
可這話卻如一記驚雷,轟炸在沈濯香和夏允兒耳邊。
“你對他下毒,就是為了報複我?”唐芯腳下一個踉蹌,“那你為什麼不衝著我來!傷他的人是我,有什麼手段你大可以用在我身上!我做了,我敢認!憑什麼把他牽扯進來?他有什麼錯?啊?”
近乎咆哮的嘶吼,在殿中繞梁不絕。
“主子此生最不願傷的便是夫人了。”鄭曦之笑得愈發肆意,“屬下怎能忤逆主子的命令呢?”
話落,笑容驀然一收,仿佛淬了毒的目光投落到唐芯身上,“可想到主子獨自承受著一切,夫人卻與沈濯日郎情妾意……咳咳……主子不說不做,屬下卻是看不過去的,主子畢生隻盼著兩件事,屬下無論如何,也要讓主子如願,隻可惜,主子福薄,”他的嗓音低沉下去,帶著絲絲沙啞、苦澀,“此生無法再與夫人攜手到老,可主子不在了,夫人又怎能另嫁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