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安靜的殿宇裏,燭光微微閃動,唐芯神色複雜地坐在床沿,小手裏包裹著一隻微涼的大手,腦海中清華落寞的身影揮之不去。
“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她自言自語道,“那貨好像很難過。”
隻是做一頓飯而已,比起他的恩情,壓根算不了什麼。
神色霎時變得堅定:“我是為了報恩哦,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說完,雙眼眨也不眨看著沈濯日。
“很好,那就這麼說定了。”話落,心頭壓著的沉重感散去不少,把他的爪子塞到被子裏,剛想出門,又想到了什麼,慌忙跑到外殿征用禦筆,提筆疾書,很快一份‘保證書’新鮮出爐。
拿著印泥盒溜進內殿,小心翼翼地拾起他的手指蓋章戳印。
“這樣就算以後你想秋後算賬,也不行了。”心滿意足的將信箋收好,風風火火趕往禦膳房。
她走得太急,未曾發現沈濯日染紅的食指幾不可查地彎曲了一下。
深夜的禦膳房空無一人,熟門熟路進去,做賊似的借著月光檢查食材。
那貨口味偏清淡,辣椒、花椒可以PASS掉。
“唔,清蒸鱸魚,他應該會喜歡吧。”還有春卷,唐芯掃了眼食材,目光在籃子裏的土雞蛋上頓了頓,立即將春卷劃掉,決定做雞蛋灌餅,主菜加點心,似乎缺了碗湯。
看看天色,臨時熬製高湯肯定來不及了,托著下巴想了想,右手成拳在左手掌心一敲:“素什菇湯!”
正好菇類食材有現成的,而且格外新鮮,是最好的材料!
確定了食譜,點燃燭台擱到灶台麵上,輕輕卷起衣袖,正式開工,洗盡汙垢的食材分類裝進空盤子裏,飼養的活魚砰地一聲砸暈腦袋,利落地褪去魚鱗,開膛破肚,泛著林林水光的魚背劃開大小相同的刀花,早早備好的薑蔥絲條放入魚肚、魚鰓處,抹上調製好的醃料裝盤擺在旁邊。
燭光投落在唐芯專注的小臉上,蒸籠底下柴火燒得正旺,白蒙蒙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身影。
一個時辰後,最後一道素什菇湯出鍋,灑上香菜葉,淡黃的湯汁登時變得清新起來,唐芯狠狠咽了咽口水,打著試吃的名義偷偷嚐了一口,立時一股鮮美的滋味包裹住味蕾,說不出的愜意。
“就是這個味兒!”她又鬼鬼祟祟地喝了兩口,三樣菜裝入食盒,整理好灶台,貓著步子晃悠出去。
行宮被斑駁的月光籠罩著,殿宇昏暗,毫無光亮折射出來。
“睡了?”唐芯愣了愣,抿抿唇走進院子,想敲門,又有些擔心會把人吵醒,索性將食盒放在門口,“明早出門應該能看見吧?”
嘀咕一句,轉身離開了。
而此時,冥月樓內,周恒押著被廢去武功,五花大綁的擎王來到客房,剛摘去他口中的布團,沈濯擎便驚呼出聲:“榮大人!”
榮華宛如一條死狗,身上不著寸縷躺在地上,渾身上下布滿了曖昧的痕跡,一口的牙齒被拔得精光,隨意丟在一旁,噗哧噗哧喘著粗氣。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沈濯擎臉色大變,目光在屋中幾人身上掃了一圈,在看見如木頭樁子杵在房門處不遠地的唐芙時,憤怒地咆哮道,“唐芙!你這個賤人!”
話剛落,一個茶杯淩空擲來,當即就將沈濯擎砸了滿頭血。
“她可不是你能辱罵的。”冰冰冷冷的聲音在屋中幽幽響起。
沈濯擎甩甩頭,咬牙怒瞪前方。
一把梨花木椅上,清華慵懶坐著,神色寡淡,分不清喜怒,唯有眉心的朱砂紅得妖冶,搭著木椅扶手緩緩起身,一步步朝沈濯擎走來。
沒有言語,但那逼人的氣勢卻大山,狠狠壓在沈濯擎身上。
“這裏,”纖長的手指隔空點過他的雙臂,“這裏,”指頭下移指向前胸。
一股極度不安的感覺浮上心窩,沈濯擎怒聲質問:“你究竟想做什麼?朕是當今天子!你最好放了朕,不然,朕定要將你千刀萬剮!滿門抄斬!”
“死到臨頭還敢大放厥詞?”黎叔冷冷一笑,“天子?不過是一隻喪家犬,主子手中的一枚棄子罷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棄子,他分明是在胡說!
黎叔滿目諷刺,枉他還是一國王爺,事到如今,竟還看不明局勢?就這等心智,若非主子欲利用他,他怎會活到此刻?
“你們是沈濯日的人?”沈濯擎像是想明白了什麼,“連你也是?”
似要吃人的目光霍地投向周恒,是了!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衛城和涼山,是你故意謊報了戰況!也是因為你,沈濯日的兵馬才會突然出現在京師!”
而他竟然像個傻子一樣,誤以為周恒是個好的,離宮後,同他彙合,卻萬萬沒想到,竟是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