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爾熱被楊恕昌奚落、羞辱,得一種痛苦不堪的搔癢病:神經高度緊張,晚上常常睡不著覺,並產生一些奇怪幻覺——那些被製作成標本的昆蟲全活過來,密密麻麻,彙成黑色長雲,纏繞住身體。這個夢魘般的幻覺長時間困擾,他疑心這是楊恕昌搞的什麼邪術。
埃隆建議返回伊犁治病,他堅決反對:“按照旅行家的傳統,走到哪裏,死到那裏,死到哪裏,葬在那裏。用中國話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都快到南山了,怎麼打‘退堂鼓’?任何困難都阻止不了我。新疆戰局不會像長辮子楊恕昌妄想的那麼樂觀,庫羅帕特金現在就在庫爾勒,為阿古柏撐腰,隻要俄國出兵,一個哥薩克騎兵對付一百個清兵,打敗這些根本不懂軍事知識的妄想者,盡快想辦法督促鎖陽買到駱駝,到敦煌就好辦了。”
探險隊啟程那天,古城裏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楊恕昌手舞足蹈,親自放鞭炮。
香音在屋裏笑個不停。
路上,普爾熱的搔癢病越來越嚴重,無法忍受。
俄國駐烏魯木齊大使派人專程送來要他們回國的消息。因為新疆形勢發生變化。以前,俄國料定清朝無力收複喀什,在占領伊犁後就允諾:隻要清朝收複喀什,俄國就歸還代為管理的伊犁。沒想到,左宗棠出師大捷,阿古柏走投無路,服毒自殺。清朝提出歸還伊犁和已經逃亡俄國的白彥虎。
俄國當然不願意把吞進嘴裏的肥肉再吐出來,百般刁難,不實現諾言,於是,局勢嚴峻起來,戰爭一觸即發,國內不得不催促探險隊盡快回國。
同時還有一個不幸消息——普爾熱的母親已經於六月去世。
受到心靈和身體雙重打擊,他幾乎一蹶不振。
事已至此,隻有返回。
撤退那天,普爾熱滿腹惆悵,表情複雜,長時間地地凝望南方天空。他原來打算經過肅州進南山,順路拜訪一下左宗棠,想搞明白是什麼賦予這個老人千裏作戰的智慧和勇氣。沒想到,一切落空,他與拉薩再次失之交臂!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繼續雇用鎖陽,回到古城後分道揚鑣。
楊恕昌連連接到前線勝利消息,每天都與香音喝酒祝賀。
“大人,你是讀書人,現在又當官,怎麼還同小孩一樣?”
“我高興,快樂!唉,我要像丹賓一樣,也跟左大人打仗。把俄國人割去的土地奪回來!”
“左大人是成吉思汗轉世。那天,在嘉峪關城樓,你看呀,多像一頭威風凜凜的老獅子!他的聲音能讓世界顫抖,隻有成吉思汗才具備這樣的神威,可是你呀,就會放鞭炮。”
“誰說的?我楊恕昌也能帶兵打仗,範仲淹不也帶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