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城市齋桑,下午。
普爾熱麵對登載梵歌被刺殺消息的報紙,怔怔發呆。雖然從未與梵歌謀麵,內心還是產生不小波動,畢竟,他曾把梵歌當成潛在對手。
報紙、信件及圖書由憨奴專程從奧特拉莊園送來。
“將軍,瑪卡裏耶小姐讓我轉告您,千萬不要對中亞悍匪掉以輕心。”
“這我知道。我們高超的射擊本領是安全保證,這是最好護照!在這野蠻地區,囊中有錢,手中有槍,才可以命令土著做任何事情。”
“您關於羅布泊具體位置的理論在國際上引起強烈地震,反應最激烈的是德國地理學泰鬥李希霍芬,他連篇累牘發表文章,堅持中國古書對羅布泊的記載。”
“我不必多費口舌,因為他們從未到過羅布泊。”
“將軍,瑪卡裏耶小姐,康丁,還有莊園其他人,最關心您的安全,我們以為您從中亞回來就消閑了,誰知道,又遇上沒完沒了的麻煩。羅布泊位置在哪裏,有必要爭來爭去嗎?去年,瑞典極地探險家諾登‘菲加’號考察船被困浮冰,直到現在生死不明,整個歐洲大陸都心係北冰洋。美國輪船‘揚尼特號’前去救援,遭到冰山撞擊,船毀人亡,梵歌被殺害,這些壞消息一個接一個,讓大家喘不過氣來。”
普爾熱拿過一疊信。
從筆跡看,大多數是女性。
“這些信是夫人挑出來的,讓您仔細閱讀。”
“不用了,我知道她們要說什麼。”
“那可許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情書。”
“是嗎?這裏麵有沒有你寫的?”
“我才不寫呢。我喜歡到莊園工作,因為每天可以看見天馬,就這麼簡單。我可不像那些寫情書的女子,想著獎章地位什麼。”
“哦,我想起一件事,據說,幾年前,你救我那次,原本想自殺?是不是?”
“對。”
“為什麼?”
“我偶然得知,自己本來不屬於生活多年的家庭,而且,還有一半東方血統。我的中國父親是位王爺,叫黑格爾,他同養父是至交。當年,兩家相隔不遠,關係密切,養母十分喜歡我,常常帶我到牧場玩耍。一天,俄國軍隊強行將黑格爾趕過烏蘇裏江,從此,我與父母離別……”
“是嗎?難道這是你自殺的理由?”
“如果不知道真相,那麼,就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可是,現在,全知道了。我不由自主要想失散的父親、母親和妹妹香音,雖然腦海裏沒有絲毫印象。有一次,尤尼卡——就是那次提出要同您決鬥的那個家夥,他追求我,我不同意,他就罵我是中國野種,我受不了這個侮辱,出走……”
“那小子太野蠻,我瞧不起。”
“當時,看見天馬的美麗姿態,覺得不同凡響,果然,後來在國際賽馬中輕鬆奪得冠軍!”
“多虧你調教。”
“起決定作用的是天賦。那次,意外遇到天馬,似乎是天神告訴我自然的美好,於是,不想跳下懸崖了。因緣時會,沒想到,我的小小舉動救了您,真沒想到。”
“是啊,許多事情都不在預料之中,正因為如此,我才率領探險隊出入荒無人煙的中亞大地。如果一切都像奶酪,有廚師就足夠了。當年,我到羅布泊考察時,阿古柏占領整個南疆地區,沒想到,雖然有俄國支持,他還是一敗塗地,新疆局勢急轉直下,左宗棠移師出關,舁櫬而行,向國際社會顯示收複伊犁的決心。現在,他已經到了哈密,並且在鳳凰台建造‘孔雀園’,作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誰都清楚,左宗棠不會把阿古柏放在眼裏,他緊緊盯著站在阿古柏身後的強大俄國。兩國代表正為伊犁歸屬問題激烈談判。我分析,俄國不會真正動武,調兵邊界是戰略需要。既然兩國不會交兵,我就可以為探險青藏高原做準備。這次,我計劃經過哈密進入南山,順路拜會‘孔雀園’主左宗棠,看有沒有可能以科學考察人員身份接近他。據說,一些西方人士正在那裏采訪他。”
“將軍,”憨奴耐著性子聽他說完,長出一口氣:“您對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女郎談政治問題,是不是太殘忍了?”
“哈哈哈,對不起,有多少貴族女性盛情邀請我參加沙龍,渴望聽到這些呢。”
“好啊,您為什麼不去?”
“我厭惡她們的奢華和無聊。其實,我沒打算要談起剛才的話題,特別是對你這樣魅力四射的女郎,可是,不知道怎麼就說到這裏了。”
“您要實在想說,就說吧,我願意聽。”
“如果出於禮貌才傾聽,還是到此為止吧。”
“將軍,恕我冒昧,既然您不喜歡上流社會的交際,隱居進莊園裏也行啊,為什麼非要冒著生命危險四處漂泊?尤其西藏,據說那裏的人全部是喇嘛,難道您想改信佛教嗎?”
“不,沒那麼簡單。達賴喇嘛不亞於羅馬教皇的影響力,他統治亞洲內陸、東亞和南亞,每年有成千上萬朝聖者從蒙古高原和印度等國聚集拉薩,向他頂禮膜拜。想一想,他有兩億五千萬信徒,是一股強大力量。安撫他,籠絡他,有可能還同他交朋友,俄國就能從中獲得可觀利益。對科學研究來說,學術旅行家無疑會得到地理學、人種學和博物學方麵的豐富收獲,此外,還可以研究西藏物產、居民生活方式以及對鄰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