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翡翠戒指,拉過林幽蘭的右手,笨拙地把戒指套進她中指:“傻女人,是不是開心壞了?”林幽蘭被動地點頭,心情複雜,不知如何表達。她真正想要的東西,楊愛墨絕不肯割愛,說穿了他並非成人之美的君子,他是愛寶物如命的收藏狂。“我清楚,你也喜歡‘別時容易’的玉扳指,但那是我的命根子,與我共存亡!恕我不能割愛。”楊愛墨語氣加重,他揭穿她的意圖,又似在警告她。林幽蘭苦笑著,這回是真沒戲了。“你看這翡翠多好,沒有女人不愛翡翠,就連慈禧老佛爺也是翡翠的忠實粉絲,亮閃閃的,一眼就看個明白通透。
女人呢,還是要有件壓箱底的首飾,這樣好水頭的翡翠不多見了,會一年比一年貴,保證升值!送給你,人生無常,富貴難料,你以後遇上困難時,可拿去變現救急。”楊愛墨言辭懇切,人之將別,其言也善。林幽蘭任由他戴上,沒有欣喜,僅有莫名小感觸:這個男人花心好色無度,也還算有點情義,她踮起腳尖,雙手環抱他的脖子,重重親吻他額頭,這一吻是感謝,也是告別。既然話已挑明,他不肯給,那隻有自己智取了。林幽蘭為即將離開墨蘭莊做好準備。她穿了豆沙綠真絲麵料、銀白滾雙邊、刺繡展翅欲飛蝴蝶圖案的傳統長旗袍,淺色高跟鞋,顯出她素雅清麗的氣質,抵達墨蘭莊。剛落座泡茶,眼前就閃出一片豔麗的黃,令她無法直視。她禮貌起身招呼:“您好。”對方大剌剌站定擋住她,笑臉濃妝豔抹,語調明顯來者不善:“林小姐好!”她穿著鵝黃的薄紗連衣裙,玲瓏凹凸的曲線,充滿勾人的性感,豐滿的上圍,抖動著驚心動魄的魅力。光潔的前額,幾粒青春痘,醒目逼人,林幽蘭的心,頓時被針紮般刺痛。她記起來了,昨晚楊愛墨的交代,墨蘭莊要迎新人了。果然,果然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性感豐滿。任是滿懷自信,終是意難平!林幽蘭打過招呼,便低頭審視茶盤,長長出氣,不讓自己失禮,麵不改色迎過去,一股濃鬱的香水味,環繞著兩人,她輕輕抽動著鼻翼,仔細辨認,是張揚真我的迪奧,她一貫不用的品牌。
她挺起胸,與青春飛揚跋扈的女孩平視著:“您就是楊董事長說的趙,還是張小姐?”她故意混淆她的姓。
“是張,弓長張,張露。”自稱張露的女孩眼裏閃過一絲不被重視的惱怒。“哦,對不起,張小姐,墨蘭莊歡迎您!”林幽蘭暗中偷樂:一句話就能激怒的女人,大約是沒多少心機可言。同時,一絲失落湧上心頭,青春的代名詞就是本真呢。
“張小姐,你好年輕,剛大學畢業嗎?請坐,先喝茶好嗎?”情敵當前,林幽蘭巋然不動,按照接待一般客人那樣熱情有度。“嗯,我畢業兩年了,今年剛滿二十六歲。”張露驕傲地秀出修長玉腿,重重地坐在林幽蘭對麵的錦緞矮凳上,眼神如利刃般鋒利。女性的直覺,她也猜測到林幽蘭與墨蘭莊、楊愛墨之間的瓜葛。林幽蘭的心戰栗了,不過瞬間,恢複平靜。二十六歲,她喃喃自語,徹底明白楊愛墨的真正用意,是得離去了。她沉靜下來,專注泡茶,每一個動作加倍輕柔,每一道茶都有靈性,臨別時她要好好陪陪它們。
“林小姐,楊董事長向你提過我沒?”張露沒有太多耐心等待一泡茶泡好,身軀前傾著熱切詢問。“嗯。”她點點頭,眼簾低垂,不搭理她的急不可待。
“你是不是不願意走?”張露哧哧笑起來,掩飾不住的輕狂。見林幽蘭還那般端莊鎮定,她不服氣,偏偏要打壓她的沉著,她的氣焰。“嗯,喝茶。”林幽蘭眉頭也不皺,保持著迷人的淺笑,將茶盅用茶托移過去,靜心品嚐著這泡茶的滋味,這是錫蘭紅茶,滋味醇厚,入口略有苦澀,回味甘甜,隱約有花香。她長長歎息著,遺憾對麵的人不是懂茶、愛茶之人,浪費了這泡好茶。自小受到同性的冷嘲熱諷多了去了,她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放下茶盅,指尖撚動著杯背,仰著臉龐笑盈盈地對視著張露。張露臉上掠過不快,她傷害不到她,這女人臉皮真厚呢。
她咂一小口,就擱下茶盅:“我喝不慣。”說罷,用手扇著風,焦灼地四處張望。墨蘭莊上下,每一盆吊蘭、每一張案幾、每一幅畫、每一瓶花,都由林幽蘭親手擺放,齊整有致,移步為景。張露看得心煩意亂,她不愛這樣潔淨、典雅的風格。她喜歡熱烈、豪華的金碧輝煌。她將目光落定在林幽蘭身上,帶著挑釁的意味。林幽蘭坦然接受她的審視,女人對決,大不了就是先從相貌、身材、著裝品位分高下,倘若單從這三樣來看,林幽蘭與張露打了個平手,一個典雅,一個時尚;所不同的是眼神,或者說是氣場,張露的目光裏透出不服輸的鬥誌,想要什麼的野心一目了然,而林幽蘭的目光是一片澄淨,她是看透世事的淡然和與世無爭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