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陣,把棍子一扔,又去看歐陽浩天。歐陽浩天時而一陣哈哈大笑,時而胡亂地喊著姑姑,時而一陣狂奔。歐陽錦華怎麼也不能讓孫子好好說一句話,更加氣惱,指著裴俊賢就罵:“歐陽家族欠了你什麼呀?你騙走了浩天的媳婦,還把他逼瘋了。是不是裴家就喜歡逼死人逼瘋人呀。”
裴俊賢靜靜地站在那兒,腦子裏亂成一團麻,根本沒有半點反應。裴雲珠心疼孫子,也心疼侄兒,更要維護裴家的聲譽,一聽丈夫說得太過分了,生氣地白了他一眼。
歐陽錦華看著夫人,氣不打一塊出:“我沒有說錯,元傑就是死在你大哥手裏。這是他親口告訴我和我哥的。”
猶如一聲晴天霹雷,打得裴俊賢瑟瑟發抖。他很想詢問姑父父親是怎麼死在伯父手裏的,可是,嘴唇翕動了好一會兒,硬是開不了口。終於,他像狂風一樣奔了出去。他跑到長江邊,對著長江放聲大叫一陣,然後跪在江堤上,嚎啕大哭。他詢問長江,父親可是被伯父逼死的,江水滔滔東去,根本不給他任何回答;他詢問父親,可是慘死在伯父手裏的,父親一樣沒有回答;他還想詢問母親,母親一樣沒有回答。
他靜下心來,坐在江堤上,怎麼也不相信伯父會逼死自己的父親。難道是姑父看到歐陽家族的希望全部毀在自己手裏,就故意編造謊言,好讓自己跟伯父反目成仇嗎?不可能。姑父不會捕風捉影,更不會胡編亂造,姑父說的一定是事實。是不是父親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迫使伯父不得不作出那樣的選擇呢?他要去當麵問一問伯父。
一聽歐陽浩天說日本增兵東北,裴元基就隱隱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螞蟻般的小日本就妄圖吞並大象一樣的中國,中國再不覺醒,再不反抗,還有什麼希望?中國軍隊一定會反抗!他要為中國軍隊打造出更好的武器裝備,狠狠地教訓小日本,讓東洋鬼子知道中國過去是現在仍然是日本的老師。為此,他重出江湖,回到了兵工廠,潛心研究老師留下來的槍炮圖紙。侄兒突如其來地站在他麵前,一臉的嚴肅,令他感到納悶。
不過,他還沒說話,就聽見了一句撕心裂肺的問話:“我父親真是被你逼死的嗎?”
揭開了過去的傷疤,裴元基的心在滴血。他本能地反問道:“你在胡說什麼?”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最清楚。”裴俊賢冷靜地說道:“我隻想知道,我父親到底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裴元基呆了半晌。他不想再隱瞞了,他雖說覺得當年自己沒有向革命黨人求情是正確的,卻也為此痛苦了十幾年。特別是每天麵對侄兒的時候,那份難以言表的痛苦,更沒有人能理解得了。他低垂了腦袋,不敢看侄兒的臉,慢慢地訴說著弟弟死去的經過。
裴俊賢雖說已經從姑父嘴裏得知父親的死跟伯父有關,但是,隻有當伯父親口告訴他這一切時,他才真正地感到痛苦。伯父當年沒有向革命黨人求情,父親的死是罪有應得,就是自己碰上了這種事,也會作出跟伯父一樣的選擇。是伯父把他撫養長大,是伯父教他怎麼**,是伯父教給他知識並把他送到了學堂,是伯父教會了他設計和製造武器彈藥,是伯父勸說他接手了歐陽家族的生意。他的一切都是伯父給予的。他得感謝伯父。可是,他不能再跟伯父生活在一起了。經常跟伯父呆在一起,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會向伯父下毒手。他有這個衝動,就是現在,他也有這個衝動。畢竟,沉入長江的是他的親生父親,母親也是因此才投江自盡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翹起頭,一眼看到牆上掛著父親留下的那支漢陽造,禁不住渾身一顫,衝了過去,一把抓過它。
裴元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一聲槍響,卻許久也沒有聽到裝填子彈的聲音。他睜開眼睛,隻見侄兒在那兒痛苦地發著抖。
“孩子,來吧,給我一槍。”裴元基鎮定地說道:“我就可以去見你父親了。”
裴俊賢噗嗵一聲跪倒在地,接連向伯父叩了幾個響頭,騰身而起,把步槍往肩上一扛,說道:“謝謝伯父的養育之恩。我父親的死,我不怪你。但是,我再也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了。”
“孩子,你要去哪裏呀?”裴元基慌忙站起身,一把抓住侄兒的手,緊張地問。
“投奔紅軍!”裴俊賢猛地甩掉了伯父的手,一扭頭,旋風一樣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