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基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道:“無論如何,我還是得試一試。”
於是,裴元基連夜起草了一份報告,去了臨時中央政府,見到了蔣介石,說明來意,就把報告恭恭敬敬地呈了過去。蔣委員長看了看,臉色很難堪。裴元基看得出來,蔣委員長是在壓抑自己的怒火。
歐陽錦亮果然看得很準!裴元基暗自說道,卻不動聲色,一直注視著蔣介石,看他接下來會怎麼辦。
蔣委員長發話了,是冷冷的腔調:“誰讓你寫這個東西的?”
裴元基回答道:“我全麵考慮過戰場局勢之後,覺得事情應該這麼辦,才鬥膽給委員長寫了這份報告。”
“我知道了。你去吧。”蔣介石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擺了擺手。
裴元基不得不退出去。蔣委員長知道了,可是,蔣委員長沒說該怎麼辦呢。其實,蔣委員長的語氣和態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正如歐陽錦亮預料的一樣,**黨的軍隊不可能得到這些槍炮。他怎麼也想不通,堂堂國家領袖說出去的話,竟然也有不算數的時候。他不能不歎息不已。
“歎息什麼呢?明知道辦不到的事情,你要去辦。盡心了,也就算了。”歐陽錦亮安慰道。
“唉!”裴元基說道:“我真希望自己多一點智慧就好了。”
“你就是多十倍的智慧,也勸說不了蔣委員長。”歐陽錦亮說道:“還不如盡最大的努力,造出更多的槍炮來得實在。國軍再飯桶,手裏有了更多的武器裝備,總不可能永遠在日本侵略軍的進攻麵前打敗仗吧?”
“也隻能如此了。”裴元基點頭道。
兵工廠很快就置於軍隊的控製之下。一大批憲兵開了進來,負責兵工廠的安全保衛工作。進出兵工廠的人員,都要受到嚴格檢查;每一件貨物,沒有憲兵的許可,就不能通行。
“完了,你已經被憲兵孤立起來了。”歐陽錦亮再一次走進兵工廠的時候,不由大為吃驚,私下對裴元基說道。
“是啊,我走到任何地方,都有憲兵緊隨其後。他們說是在保護我的安全。”
“保護?我看是監視!這就是你向蔣委員長提出給**黨的軍隊新式槍炮的下場。”
“難道是蔣委員長下的命令嗎?”裴元基想起了蔣介石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那隻搖晃著的手,心裏一陣冰涼。
“放眼天下,沒有蔣委員長的旨意,一個受到蔣委員長嘉獎的人,一座被蔣委員長看作是國軍脊梁的兵工廠,怎麼會被人如此嚴厲地看管呢?他們不是為了兵工廠的安全,他們是嚴防兵工廠生產的槍炮彈藥落到了八**軍新四軍的手裏。”歐陽錦亮話語如刀,狠狠地宰割著裴元基的心房。
裴元基感到悲哀,感到茫然:“真是這樣的話,中國軍隊到底能不能戰勝日本侵略軍啊?”
“在蔣委員長的領導下,我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是啊,我不能停止製造槍炮的步伐,我要用良心和忠誠,為國家為民族戰鬥到底。”
歐陽錦華差一點精神崩潰。整個武漢,就是沒人能夠幫助他把孫子的病治好。孫子總是像狼一樣嚎叫著,抓著什麼東西都朝嘴裏塞,看著什麼人都會大聲喊叫著姑姑或雪兒,然後撲上前去,抓住了,喊一聲姑姑,就在那人身上亂摸一陣,好像在尋找傷口;或者喊一聲雪兒,就把嘴巴朝那人臉上伸,伸著伸著就伸到人家嘴巴上去了,於是姑姑也不喊了,雪兒也不喊了,埋頭就是猛啃。要不是有幾個下人跟著他,他非得把人家啃死不可。歐陽錦華不知道尋過多少醫生和醫院,誰也拿他沒辦法。強忍著不給孫子吃小泉次郎留下的藥丸,卻看到孫子越來越瘋癲,看不下去了,隻好又拿出來。歐陽浩天一吃進去,立即就會安靜許多。
“看起來,得一直受犬養雄一這個狗雜種的控製和要挾了。”歐陽錦華心裏一陣悲涼。他已經有很長時間不去兵工廠了。哪怕哥哥歐陽錦亮嫂子劉玉蓉大嫂姚心林經常幫著裴雲珠照看浩天,他也不願意去兵工廠。一生的希望全部破滅,他守也要守在孫子的身邊。這樣才能給他安慰。
忽一日,奉蔣委員長之命到兵工廠給裴元基和兵工廠頒發嘉獎令的特使來到了歐陽錦華府上。
“孩子如此痛苦,怎麼不把他送去醫院?”一見歐陽浩天的樣子,特使問道。
歐陽錦華痛苦地說道:“我找過醫院,人家說治療傷員都忙不過來,哪裏有工夫和床位專門留給一個精神病人?”
“豈有此理!歐陽老先生是受過委員長特別嘉獎的人,是民族的脊梁,是國家的中流砥柱,焉能跟其他的人相比?”特使憤憤不平地嚷叫了一通,操起電話,就打給最好的醫院,命令他們把歐陽浩天接過去好好治療。
特使發了話,就是蔣委員長發了話,誰也不敢怠慢,哪家最好的醫院馬上就把歐陽浩天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