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開始感覺難受的?”沈涵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地追問道。
“就剛才,咵的一下子就不得勁兒了。”我賭氣似的答道,自己都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那是什麼原因導致你突然不得勁兒的呢,能說說嗎?”沈涵好像故意在氣我一樣,笑問道。
“我,我不說,說了怕你驕傲。”我將下巴貼在船幫上,不看沈涵。
沈涵似有所悟,也不再說話,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船邊飛濺的浪花。不經意間,一抹嫣紅悄然飛上了她如凝脂般嫩滑的臉頰這當兒,一直木訥地劃著船的烏日根用蒙語唱起了一首舒緩的民歌,他的聲音滄桑渾厚,歌聲纏綿悱惻,如泣如訴,聽得我心裏若有所動。憑直覺,我感到烏日根唱得應該是首蒙族的情歌。
“這是蒙族情歌,叫小情人,這個醉鬼,倒是挺會兒挑時候啊,嗬嗬”老魏頭兒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揶揄。
我先看了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歌聲的意境裏的烏日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聽得如癡如醉的沈涵,並碰巧與沈涵閃著晶瑩淚花的黑眸邂逅,四目相對,我們倆都有些慌亂地趕緊避開對方的視線,心頭撞鹿。
他大爺的,我這是怎麼了?我撩起一捧河水摸了把臉,試圖使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捋一捋已經亂成一鍋八寶粥的思緒。
就在我附身撩河水的瞬間,恍惚看見河底下有一道黑影倏忽而過,動作奇快。
“河底下有東西!”我下意識的一聲大叫,著實嚇了沈涵、老魏頭兒他們一跳,烏日根的歌聲也戛然而止。
我再定睛一看,就見淺綠色的水裏麵一張泛著黃白色光澤、就跟泡抽了的醃蘿卜似的的女人臉上下浮沉,又密又長的頭發在水麵下隨水流不斷飄蕩,就像一團團的水草。/top/ 排行榜
那張女人臉在看了我幾秒之後,慢慢地翻滾著沉入水下,我就看見一襲黑色長袍在水裏慢慢地變小,最後完全融入光線照射不到的漆黑寒冷的河底。
我的腦海裏迅速閃現出在烏日根家看到的那個黑衣女鬼,它們應該同是害得烏日根家破人亡的水鬼一族。
這時,船體下突然傳來非常嘈雜的聲音,就好像有密度很大的魚群從船底下有過一樣,以至於連船身都開始微微震動。
“咋回事兒?地震啦?”我扒住船幫,伸出腦袋徒勞地向往船底下看,結果自然是毛也看不清。
老魏頭兒一把拉住學我的樣子、也想探頭往下看的沈涵:“別看,你不想要命了。”同時,對我喊道:“你別一驚一乍的,跟個沒見過世麵的林場老娘們似的。有烏日根在,你怕個吊啊。”
老魏頭兒的話一下點醒了我,看來,那些水鬼跟烏日根之間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契約,隻要是烏日根行船,就保全船人員的安全。難怪這唯利是圖的老魏頭兒會與跟乞丐、瘋子差不多的烏日根交往,原來看重的是烏日根的這一手兒啊。
想明白了這一層,我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便開玩笑地對沈涵說道:“誒,你還真不能往下看,為啥知道不?哥告訴你吧,這下麵,有食人魚,還有專吃腐屍的蝲蝲蛄,它們要是看到你這細皮嫩肉的美女,肯定色心大氣,非得爭先恐後地跳進來把咱們全包圓了不可。”
“去死吧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沈涵使勁兒瞪了我一眼,但也很聽話地收起好奇心,老老實實地坐回了船艙裏。
對於這一切,烏日根似乎茫然不覺,依舊靜靜地、一下一下地劃著木船,好像發生的這一切很平常,就如同落日的餘暉、水麵的漣漪、靜謐的河岸一樣平常。
此時,木船已經駛入了一片河叉眾多、水流湍急的水域,我們所乘坐的一葉扁舟漂浮在濁浪翻滾、暗黑如油的河麵上,就像一艘裱糊的紙船,似乎隨便一個很小的浪頭,頃刻之間就可以讓我們遭受到傾覆的滅頂之災。
奇怪的是,我忽然感覺到木船在一點點上升,似乎已經脫離了河麵。我忍不住從船幫往下麵看了一看,如我感覺到的一樣,青苔密布的船身真的離開了水麵,就像懸浮列車一樣在空氣中滑行。
我又努力向船底部看去,看不到是什麼東西在托著木船滑行,僅看到幾片迎風飛舞的黑色裙擺,間或還有一束束迎風飛舞、濕漉漉的長發,隻是,長發上沾滿了河泥和墨綠色的粘稠水草,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從河裏打撈上來的死屍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