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著火了,我們頓時酒醒大半,紛紛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搶著往外跑,撞得桌子上的酒杯盤碗滾落一地,乒乓作響——他們這可不是忙著逃命,而是著急去救火。
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些老房子都是土木結構,年深日久,裏麵的檁條、大梁都已經幹透了,沾點火星就會猛烈燃燒。而且,這奇乾村處於半荒廢狀態,原來駐守的林業局設立的企業編製的消防隊早已撤走,遇有火災,隻能靠現有的這些淘金老客們盆舀桶澆的滅火。
所以,一旦誰家發生了火災,甭管平日裏團夥之間是否有矛盾,淘金老客們都會齊心協力地去幫著救火:每個人心裏都明白,一旦火勢蔓延,就會引發山火,到時候,誰也逃不了,都得跟著殉葬。
都說水火無情,可是,在奇乾村這個特殊的部落裏,火災卻是唯一能夠使這些利字當頭、價值觀扭曲的現代土匪們放棄芥蒂、抱團取暖的由頭兒,真是頗具諷刺意味。
當我、胖子、魏榔頭、老魏頭兒,還有那些拎著水桶、舉著鐵鍬準備救火的漢子們相互擁擠著跑出老鬼飯店之後,赫然發現,起火的房子是韓老六他爹韓老把苦心經營多年的韓記“綹子”,那個在奇乾村地勢最高、周圍木杖子夾的跟守城的鹿柴(古代用於阻止戰馬和敵軍通過的障礙物)似的老房子。
等我們趕到韓老六和他的弟兄們居住的房子那裏的時候,火勢已經處於猛烈燃燒狀態,人在10米開外,依然感到熱浪灼人,眉毛胡子都開始烤的卷曲發黃了。
“完了,韓老六他們徹底是沒戲了……”看著如毒蛇一樣恣意肆虐亂竄的火舌,周圍那些神色各異的漢子們無不搖頭歎息,愛莫能助。
“操,韓老六他們是徹底掉鏈子了,可他媽你們也不想活了,都JB瞅啥呢,還不趕緊把這周圍的樹都放到,草啥的能砍的全砍嘍,還想火燒連營啊。”魏榔頭此時充分顯出一個老江湖具備的處變不驚的心理素質,指揮若定地安排在場的人將房子周圍的鬆樹、雜草清理幹淨,防止火勢殃及周圍樹木,引發山火。
隨後,魏榔頭又指派一名手下騎馬火速去就近的武警和派出所駐地報警,畢竟燒死了人,該走的官樣程序還是要走的。
大火著了約40分鍾後,三名武警和四名警察們氣喘籲籲地騎著馬趕到了。到了現場下了馬,在查看了一番現場、見火勢並沒有燒毀林地之後,無治安管轄權的武警帶隊班長照了幾張現場照片、又和派出所民警寒暄了幾句之後,就離開了。
剩下的火因調查、現場勘驗等工作,就由派出所民警獨立完成了。
派出所一共來了四名民警,通過他們和魏榔頭的對話,我了解到,那個四十來歲的民警叫韓競風,是派出所教導員,剩下的三個二十多歲的民警,一個是新招錄的民警,兩個是協警。
在韓競風的指揮下,三名民警(協警)在現場周圍拉起警戒帶,隨後進入已完全被燒毀、隻剩了幾處殘垣斷壁的現場內部,清點屍體,勘察火因。
不一會兒,三名民警灰頭土臉的從廢墟裏走出來,喊人進去幫著清理土石瓦礫,尋找屍體。
這些圍觀的淘金老客一聽要搬弄死人,個頂個都嫌晦氣,倒是我和胖子,感歎韓老六作惡多年,不想剛剛幡然悔悟,卻橫遭慘禍,死於非命,心下不禁有些淒然。
同時,我們倆還感念他此前將那卷羊皮殘卷慷慨相贈的情分,遂主動要求進入現場幫著清理垃圾,尋找屍體。
不想魏榔頭卻堅決不允,說是我們是原來的貴客,哪能幹這種粗活,並火冒三丈地回頭對著那些袖手旁觀的漢子們一頓暴罵,總算將四五個漢子硬逼了進去。
我正對這些漢子的冷漠、麻木搖頭歎息,一扭頭,發現原本站在我身邊的胖子不見了,隻有沈涵在一旁用手絹捂著鼻子,直皺眉頭。
“嗯,胖子呢?對了,我看你還是回去吧,一會兒抬出來的屍體指不定是啥模樣呢,你看了別再有啥反應。”我好心提醒沈涵。
“嗯,你那個兄弟學雷鋒,溜進去幫著清理屍體去了。至於我嘛,我沒事兒,我在醫院上班這些年了,什麼樣的屍體沒接觸過,我就是有點兒花粉過敏,你別小題大做的好嗎。”沈涵對我的體貼似乎很受用,雖然嘴上話說得挺冷,可眼睛裏還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