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懸!危險又近了(1 / 2)

日子就這樣涼颼颼地往前捱過,雖然吃了上頓,永遠都不曉得下頓在哪兒——老婆婆所說的美味,聽著就讓人浮想聯翩口水長流的美味,也不過就是老偏僻老偏僻人跡罕至的山林裏,被別個尋山人遺忘在荊棘叢深處棄之不理的地衣而已。

那東西美味是美味,要是能有幾隻新鮮的土雞蛋,加些青嫩嫩的蔥花,綠油油的大蒜啥的,拌在一起好好煎炒一個佐飯的小菜,咬一口下去,雞蛋的清香伴著清新的草木和土地的原汁原味,想想就讓咱的口水長流了。

可是在缺鹽少油沒有其他佐料的老婆婆家裏,這樣的美味生生也給糟蹋了——頂天了,老婆婆抱回如數家珍一樣的柴草,小心地燒滾兩小碗開水,把這些美味囫圇扔到黑兮兮的鍋裏淖一下,就匆忙打撈出來。這,就開飯了!

咱咬著牙皺著眉開吃的時候,還總能吃出些羊屎蛋蛋的味兒,間或還有少量的散碎雜草在其中礙眼地出沒。咱那個各應啊,是老婆婆的眼神不好呢,還是這老婆婆存心不善,就為了試探咱是不是富貴人間的千金,如果這樣埋汰的東西都能大口大口吞吃下去,那……

這樣想著的時候,咱故意吃得比老婆婆還香甜,三口兩口吃完了,咱還能眼巴巴地盯著老婆婆還沒有吃上幾口的地衣,吧咂著嘴兒討要吃的,少不得老婆婆總將最後的幾口也好心好意地讓給咱。

也就在那一刻,咱小小的心肝裏麵多了個警惕的心眼兒——咱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咱:“人心複雜啊,寶貝,以後要事事小心啊!”

可咱細心來細心去,一直沒有更加怪異的事情發生。直到某一天咱跟著老婆婆一溜一滑地趕到凍得硬邦邦的小河邊,艱難地砸破比鋼鐵還硬的冰層,然後費心地舀出兩小碗混濁的刺骨涼水。那一刻,咱總算明白了老婆婆為什麼惜水如糧食。

日子就這樣沒滋沒味地走過,也好!

雖然這裏跑風漏雨,臨時搭建的板床永遠那麼堅硬,那一夜黑不咯得咱的腰眼兒硬邦邦就特別對不起誰似的;

雖然黑兮兮的草食總在黑兮兮的柴鍋裏翻著黑乎乎的濁浪,還吃了上頓不曉得下頓在哪裏飛;

可這裏的日子充實甜蜜,咱和老婆婆真像親親的祖孫兩個,一同在春寒料峭的時節裏找吃的,一起搖搖擺擺行走在打水的路上,還一起開開心心地生火煮雜草吃。

最要緊的,還是不用把自己白嫩的小臉故意抹成化狸貓的小行裝——哪個女兒不願將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別人看看呢?咱大可以沾著刺骨的河水洗白咱幹幹淨淨的臉皮,什麼粉兒都不荼,什麼胭脂都不用抹,就那樣素麵朝天地麵對陌生的人們。

已經這樣艱苦樸素了,素麵無私的咱,還惹得老婆婆驚喜的眼淚都給婆娑了一地兒,總抱著咱的額頭親了又親:“娃兒,你長得真俊真嫩啊,真給年畫上的瓷娃娃一樣,也不曉得你爹娘咋樣生得你!和你比比,我那孫女都實在拿不出手了!”

咱真想一輩子就此終老——那個公主啥的,還是留作遙遠的記憶了吧。苦就苦些,誰的話,人在自己的哭聲中哇哇墜地,又在親人的哭聲中辭別,那滋味就像站在黃楝樹下偏偏抱著苦瓜大嚼大咽了。

偏偏那個下午,咱和咱親親的老婆婆剛從山上尋著些豐盛的野草根兒回來,一向被寒冷封凍在自家茅屋出不得屋門的鄉親們——不是怕羞,都是熟門熟臉的鄉親們,還羞什麼?

實在是一家幾口人,能夠穿上抵禦寒風的衣衫隻有完整的那一件,隻有誰個有了必須的理由不得不出門的時候,才從當家人那裏鄭重其事地接過來,臨要出門了,還總被當家人細細叮囑著:“該站就站會兒,弄髒了衣衫,以後我咋樣出門應酬!”

然而那天,居然大半個小屯的大人小孩,幾乎都從涼颼颼的茅屋裏湧出門外了,有頭臉的,穿著厚厚的棉衣麵褂,還為了展示自己的新棉花褂子似的,不住地把褂子的腰帶解了又係,口裏嘀嘀咕咕:“這賊日頭咋這樣熱!這賊天咋這樣冷!”

沒有新褂子可以展示的中等人家,也不忘記把所有的春夏秋冬的衣褲裙布全部集中到自己個兒身上,管它長的、短的、厚的、薄的、時髦的、落伍的……先落個溫暖的體溫要緊。至少,可以立馬挺直了腰身跟人打招呼:“今早喝湯了嗎?咱吃的白菜豆腐湯,那豆腐還嫩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