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一番,嚷了一通,丐兒們終於安靜下來了。加上有了久違的好生活慰藉,丐兒們很快就三三兩兩心滿意足地散去了——不曉得他們從哪裏來,更不曉得他們要到哪裏去。
“唉……”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很輕很輕那種,不是生氣,不是埋怨,咱有資格埋怨誰嗎?那些嬌叱輕叱欲說還休的癲叱,哪個不是養尊處優穿金戴銀的嬌小姐們才有的資曆?現在的咱,衣著破破爛爛,穿不起金戴不起銀,叫個丐兒吧,咱還不曉得咋樣混飽自己,存活都難,還擺譜?
“給,你趕緊趁熱吃吧,還熱乎著哩。”那家夥把那隻咱曾經享用了許多次今年頭一次遇到的雞頭冷不丁塞在咱麵前的時候,咱真的好生一個錯愕,“他真要把自己的最愛送給咱嗎?他咋知道咱就愛吃雞腦殼?”
咱愕然地看著麵前咱越來越不認識的他——那家夥把眼光往旁邊盡扭,隻給咱看見後腦勺的半個輪廓,多餘顯露的一點兒黑麵紅撲撲的,咱娘用過的最好胭脂,怕也沒有這樣紅豔豔的效果啊!他在怕羞嗎,羞什麼?
不會就因為他剛剛對他的手下撒了個善意的小謊,那樣的小事情還值得掛到嘴邊常常惦記嗎?難道,難道,他真的看過咱的內裏,真的已經知道咱是個,是個……我的冷汗又層層疊疊了,隻要把後背給****了。
“哼……”這重疊有加的冷汗讓我隻對那家夥弄出一個特別的橫眉冷對,“他,他,他……”那咱和他冷戰了許久的話題還有提起的必要嗎?
“拿住吧,不就一個雞頭嗎,合著想那麼多。虧得你不是個女人,你要真是個女人,那小性子多得,一會兒怪的,一會兒生氣的,為著雞仔尿濕柴的事兒都大鬧一場,別人可怎麼活!”那家夥來軟的不行,立馬就給咱顏色瞧,也不管咱的薄薄麵皮是否接受得了,直接就把那雞肋相似的雞腦殼往咱的手裏搪塞。
咱很想把手裏的雞腦殼沒頭沒腦地砸在那家夥的頭上:“你咋知道我不是個女人,女人又怎麼了?女人耍耍小性兒還是你燒了高香,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才給你這個短暫的資格,還嘚瑟!再嘚瑟,我立馬……”
咱都已經把雞腦殼憤憤地高舉了,隻要咱手起手落,憑他最好吃的鳳腦魚翅,也給摔了個七魂八落,定要沾滿了散亂的泥粒兒土粒兒草粒兒,連汪星人也要嫌他埋汰,理都不肯理了。
可是,那樣香噴噴的雞腦殼流竄過咱的鼻子的時候,很快地就俘獲了咱的知覺:“好香啊,多好吃的雞腦殼!還不吃,還不吃,你做死呢?”
人家鼻子也不和咱的腦殼商量,直接吩咐咱的手臂匆匆縮回,也不管咱腦殼是否同意,立即就把那雞腦殼囫圇個兒丟進咱的嘴巴,然後驅動牙關趕緊咀嚼,似乎還怕咱反悔似的。
那癟癟的雞腦殼就在咱的牙齒和舌頭的圍剿下,節節敗退,不說細嫩嫩的雞肉了,就是咱向來總忌諱的含有大好油脂的雞皮兒,和硬茬茬的雞脆骨,咱也一滴不落地全部吞到了肚裏。這還不濟事,咱也眾多丐兒那樣,把咱的手指先吮後吸,連黑黑的手指都給吮白了,這才意猶未盡地放棄了。
要是那個汪星人趕來了,還不立刻跟著咱發急:“我說你怎麼回事兒啊,吃雞頭,吃你就吃吧,作為所謂高等了的動物,你當然有這個資格,我也不和你爭,可你總要把雞骨頭給咱留下吧!人有人道,狗有狗規,你把啥兒都幹絕了,還有我們的活路嗎?就指望吃你們又酸又澀又苦,你們自己都不愛聞的臭巴巴,那東西好吃是好吃,就是稀軟稀軟的,也沒有嚼頭,實在不頂餓啊!”
看著咱幾百年沒有吃過飽飯的餓鬼轉世的模樣,那家夥這才滿意地笑了:“我就說嗎,瞧你跟餓鬼似的,咋還能不稀罕這雞頭?雞頭肉最好吃了,外香裏嫩,連骨頭嚼吧嚼吧都能一股腦兒下咽了,還能不吃!”
“兄弟,雞頭好吃嗎?”那家夥的哈喇子都在牙關那兒春潮湧動呢,為了怕咱看見,是拚命咽了好幾口濃濃的唾液,才擠出這幾個奇怪的字眼兒。
不等咱回答,立刻自言自語了:“每次都是我吃雞頭的,就是他們搶到了,也一定要把雞頭讓給我吃的。我老大麼,今兒這好東西就便宜你了啊。”
那失落的語氣總使咱有上前抱抱他的衝動——咱娘在咱爹的眾多媳婦裏失意的時候,隻有咱的貼心擁抱才能使咱娘破涕而笑的。可是,這家夥咱能抱嗎?真要抱上一抱,這家夥對咱的疑惑還不板上釘釘了:“呀,你真是個女人,怪道那樣多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