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五章 那些年,那些事。(1 / 2)

推開兩扇門扉,好似打開李修塵封已久的心扉。

小院無名,繞過影壁就見一株粗壯的梧桐樹。初夏時節,剛剛抽出的新芽還無力遮蔽無孔不入的午後陽光。揮灑無忌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枝葉,在青磚地麵上留下點點光斑。

李修佇立在梧桐樹下,久違的記憶猛然湧上心頭,耳邊似乎響起昔日裏那些歡聲笑語,他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淺笑。

一副畫麵閃現,小小的孩童躺在繈褓中,在梧桐樹遮蔽的樹蔭下,享受著陰涼。

清秀的婦人斜靠在在搖籃邊,嘴裏輕哼著不知名的搖籃曲,似水的雙眸凝視著小小孩童,眼中盡是溺愛和憐惜。隻是眉宇間飄著不為人知的愁苦。

李修在小院中,一步步丈量著昔日光陰。麵孔看似平靜,但長袍大袖中握在一起,不斷顫抖的雙手,卻在無聲無息中訴說著他的不安。

三進的小院不大,穿過堂屋,後邊的兩進房子平常的毫無出奇之處。沒有零落荒蕪的房倒屋塌,也沒有翻蓋休整成富麗堂皇,如同二十年前的記憶一樣,隻是幹淨的不像是空置了二十年。

李修一步步的走過,除了感慨和激動之外,依舊沒有找到他自以為應該得到的歸屬感。

將足跡時隔二十年再次烙印在小小的院落中,李修又回落到梧桐樹下。

孫氏依舊站在梧桐樹下等候,善解人意的她沒有打擾李修的獨處。大紅色的孺裙在光斑中顯得格外奪目。

“自從你們母子走後,院子就沒讓他人住過。按照你父親生前的吩咐,一切都保持著原樣,隻是每隔旬日,派人來打掃收拾一番。”

孫氏淡淡的說著,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幹的事情,仿佛這二十年的堅持,就完全和她無關一樣。

李修笑了,暗暗歎息一聲,猛的上前將抱住滿麵錯愕的孫氏。在孫氏的斥責和惱怒還未爆發之前,又迅速的放開。連連退後幾步,神色一正,長揖到地,“李修替我那可憐的娘謝過母親大人。”

李修的鄭重讓孫氏關於“輕浮”的斥責還未出口,她臉上的錯愕和羞怒在眨眼間變成古怪的無奈。

“娘?母親大人?”孫氏無奈的苦笑,道:“是啊,她是你的娘,生你養你的娘。我是你父親的妻子,自然就是母親大人。似乎……。”

孫氏話音停頓下來,仔細打量李修一番,才神色古怪的又道:“似乎你自小分的很清楚這稱呼之間的親疏。娘就是娘;母親就是母親。你可以躺在你娘的懷裏,調皮的擺弄她的鬢發、抓弄你娘的耳墜。而在我的懷裏,你似乎隻會睡覺,木訥的像個布娃娃。”

“這個……。”李修無言的笑笑,訕訕的摸著鼻尖,輕聲道:“應該說我比較早慧吧。”

孫氏瞥了李修一眼,“再早慧的孩子也不至於在連話都不會說的時候,就能夠分清親疏遠近。”

李修苦澀的笑笑無言應對。他總不能說自己是是宿惠天生,睜眼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吧。

李修根本無從解釋,隻能以沉默應對。

仔細想來,他能理解孫氏為何對此記憶深刻。

無他,隻是因為孫氏的出身。

商人世家,說是家財萬貫,實則在這個世道上沒有任何地位。再好的綾羅綢緞也隻能躲在家裏享受,出門時還得換成一身粗布麻衣。

當年,商人世家出身的孫氏嫁入國公府,完全可以用魚躍龍門來形容。士農工商之間階層自然的差距,讓孫氏輔進國公府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當孫氏邁入沈家大門時,賦予了她四房主母的身份的同時,也給了她一雙雙輕蔑鄙視的目光。

而沈家四房主母的身份又豈是那麼容易承擔的?有公婆妯娌,有家丁奴婢,甚至人未過門之前,就有一位她名義上的庶子在搖籃裏嗷嗷待哺。

表麵上孫氏看似堅強,雙十年華的商人女子能將沈家四房搭理的井井有條。整日裏少言寡語,用高傲作為沈家四夫人的麵具。其實,在人後,孫氏卻是個柔弱的小女孩。高傲是怕做錯事,少言寡語是因為怕說錯話。

閉目回想,李修甚至感覺當年孫氏放下身段來到小院中和李修生母做成朋友,在最初未嚐不是懷著別樣的心思。

隻是李修生母的無求,讓孫氏漸漸的放下了戒心。這座小院也就成了孫氏當年的避風港。

而小小的,躺在繈褓中,睜著大大的,滿是無邪雙眼的李修,也成為孫氏當年傾訴的對象。

隻是孫氏不知道,那個尚未能言語的小人完完全全能聽懂她在說什麼。能聽懂她的哀怨、她的淒苦、她的辛勞,甚至於她的自卑。

時至今日,李修不能,更是不敢將昔日的情形重現。他能做的也隻是再次俯身,真誠的問候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