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讀一年的《千字文》?
沈珣不以為然的笑笑,他以為李修在說笑而已。李修好歹也是縣學生員,重新再學一年千字文,會成全天下最大的笑料的。
沈珣隨口亂說著,忽然感覺李修半天沒有出聲,再回頭看見李修雲淡風輕般從容的微笑,忽然間意識到李修不是在開玩笑。心頭一驚,急忙拉住李修。
“老四,你是認真的?”
“當然,就當修身養性了。”李修平靜的說道。
頓時,沈珣急的臉哭的心都有了,拉著李修的衣袖就不放手,說道:“老四啊,可不能這麼幹啊!你搬把躺椅曬太陽,沈家隻是丟一時的臉。可你這麼幹,全天下都不再有沈家人的立足之地啊!”
李修剛想笑話沈珣小題大做,卻猛地怔住。某種角度來說,沈珣還真不是誇大其詞。
在沈家族學讀上十天半月的《千字文》,還可以說是在教育晚輩。可讓一個縣學生員在沈家族學裏讀上一年《千字文》,沈家可就將全天下的讀書人一起得罪透了。若是被全大唐讀書人一起口誅筆伐,沈家……。
李修認真一想,自己都打個冷顫。
其實李修所謂的“天地玄黃讀一年”,是他想用一年的時間,低調得取得沈家人的認可。而不是說真的要在蒙學裏和那些垂髫童子混上一年。就算是沈家能夠不顧家聲名望,李修也遭不起那份罪。畢竟李修是來取得鎮國公府幫助的,而不是來弄垮沈家的。
李修剛想解釋清楚,可是看著沈珣急切的樣子,忽然感覺很好玩,升起了玩笑之心,於是他板著臉搶先走在沈珣的身前。
“以德報恩,以直報怨。這是孔聖人的教導。”
沈珣看著李修的挺拔的後背,一時間心亂如麻。有道是關心則亂,他已經分不清李修那句是真,哪句是假。
想著府中流傳的若幹種關於李修母子離家的傳言,似乎最為真實靠譜的就是四房主母孫氏容不下李修母子。由這種傳言,沈珣很快在心裏推斷出,李修對沈家是存在怨恨的。
本應是世家大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結果卻在外白白受了二十年苦。沈珣以自己的角度,設身處地的為李修一想,立刻就轉進了牛角尖。
在想到李修膽大妄為而又執拗的性子,頓時額頭上嚇出一層細細的白毛汗。口中喊著:“老四,你別胡來。我這就找人想辦法去。”
沈珣留下一句話,抬腿就跑。李修微一愣神,再想伸手去抓沈珣,就見人跑過轉角,消失在他眼前了。根本沒有給李修解釋的機會。
“看來沈家心急的不隻我一個啊!”李修笑歎,向著四方的方向走去。
沈珣在沈家上下驚詫的目光下,一路疾奔,直接跑進鎮國公的院子。
見到鎮國公的第一句話就高喊:“爺爺,咱家有大麻煩了。”
鎮國公一瞪眼,說道:“慌慌張張,那個有個沈家未來家主的樣子。有什麼事慢慢說,這天還塌不下來。”
沈珣湊到鎮國公身邊,小聲的說道:“是老四……。”
沈珣是礙於受到府內流言的誤導,對李修的用意做出錯誤的判斷。
而鎮國公是最知道來龍去脈的知情人之一,僅僅是在輕撫下頜短髯的功夫,就判斷李修心中真實的想法。
剛要琢磨用什麼樣的借口,既能不透漏出隱藏背後的辛秘,又能讓沈珣放心。然而,看到沈珣焦急的神情,鎮國公心中突發奇想。
“珣兒,你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沈珣不清楚鎮國公的用意,愣愣的點點頭。
鎮國公看著沈珣,語氣鄭重的道:“你三叔無子,而你大哥一直在北疆曆練。將來他執掌北疆大營,必然沒精力看顧家裏的瑣事。現在看來,沈家東府這一脈,以後要交到你的手裏。今後,類似這樣的事情你會遇到很多。
現在趁著老夫還活著,多少能提點你一二。你就先學著管管家事吧。老四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
“那三叔……。”
“作為長輩,給晚輩一個教訓,難道有錯嗎?何況這也是老夫同意的。”
“那老四……。”
“他李修又不是吃咱們沈家米長大的,憑什麼要受沈家的委屈?
“爺爺……!”沈珣一臉為念,嘟嘟囔囔的說道:“您這不是難為孫兒嗎?”
鎮國公冷哼一聲:“你以為沈家家主是那麼好當的?權衡利弊,施用手段,平衡關係,一切以家族為重,這就是沈家家主應當做的。”
沈珣為難的呆立半天,又繞著鎮國公轉了半天,依舊沒想到合適的方法。
“解鈴還須係鈴人。”鎮國公拍拍沈珣的肩頭,留下一句無頭無腦的話,轉身踱著方步,慢騰騰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