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見狀,詫異的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柳夫子長歎一聲後,淡淡的道:“那是陛下想讓你們看到的。老夫卻不這麼認為。”
沈彥目光悠長,看向太極殿所在的方向,似乎是有感而發,“這演戲演多了,一旦入戲,恐怕就連自己也不清楚了。”
“陛下可清楚的很呢。”柳夫子悠然道。
李修瞪大了眼睛,問道:“老師,此話怎講?”
柳夫子橫了李修一眼,道:“你當陛下在太極殿前的喜怒無常是他的本性?那是在做給你看。或者說是做給文武百官來看的。”
“這麼說,陛下私底下和您相處時不是這般摸樣?”
柳夫子微微搖頭,沒有正麵回答李修的問題,而是歎息道:“陛下隻是有些心急,卻不是胸無城府之人。”
沈珣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李修,科舉舞弊之事,陛下心中早就清楚。恐怕高傑這條老狗偷盜考題都是在陛下的暗中示意下。隻有拿考題賣錢是高傑貪財的性子發作,私下所為。”
“這……,陛下這是養虎為患啊。”李修心中十分不解。
“用科舉舞弊膨脹朝臣的野心。再利用科舉舞弊,將朝臣一網打盡,這就是陛下近些年來的謀劃。”
“實際上是為了打擊近些年來勢力愈發擴大的世家大族。”沈彥為柳夫子的話加了一句注解,語氣卻滿帶不屑。
柳夫子白了沈彥一眼,道:“世家大族擴大實力,變相的壓榨了普通百姓的生活空間。陛下的想法是好的,隻是有些心急了,應當緩緩圖之,而不是向著一勞永逸。”
沈彥反唇相譏道:“沒有世家大族,哪來的大唐天下?”
“哼……!”柳夫子冷笑一聲,不在和沈彥爭辯。同樣的問題,兩人爭辯不是一次兩次,誰都說不服誰,在李修麵前爭論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李修對這種話題沒心思深想。世家大族壓榨百姓生存空間這種問題,沒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弊端。但是他今生出自鎮國公府沈家,本身就是大唐數一數二的豪門,他身為世家大族其中之一,享受著豪門帶給他的方便,無論說些什麼,先天上就顯得底氣不足。
“不管陛下這麼謀劃,倒黴的卻是我。”
“你是自作自受。”柳夫子橫了李修一眼,道:“陛下的謀劃還沒到發動的時機,就被你這個小子橫插一手,攪的亂七八糟。陛下不對你心生怒意才怪了呢。”
沈彥也同樣的點點頭,道:“你這頓板子挨的不冤。消解了陛下心中這份怒氣,你以後的日子會過的舒坦的多。”
李修皺眉思索一陣,柳夫子和沈彥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但是結合著太極殿前弘泰皇帝的作為,似乎要有些不對的地方。
但是,具體哪裏不對,李修卻說不出個子午寅卯出來。他隻是感覺,弘泰皇帝對待他的態度很是矛盾。一會容忍,一會狠厲。兩種態度不斷的轉換,一陣子恨不得自己死的幹幹脆脆的,一會又對自己所有的無禮容忍的過分。
以一國之君的立場,對待一個第一次見麵的小輩,兩種極端的態度太過矛盾了。
李修深思的神情被柳夫子和沈彥看在眼裏,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的一同搖頭。
柳夫子幹咳一聲道:“別胡思亂想了。一頓皮肉之苦,就換的你達成所願,還有什麼不高興的。朝廷重開恩科,這可是天大的事。如今,滿長安城的士子,都將這份功勞記在你的頭上。在這些士子心中,你李修已經是士子領袖萬家生佛的人物了。”
“就怕他們高興的太早了。”李修絲毫沒有察覺,話題不知不覺中被柳夫子轉變了。想著朝堂上那些等著對恩科這頓大餐分享的朝臣,李修對此次恩科取士的結果並不看好。
柳夫子輕笑道:“老夫是此次恩科的主考,你還擔心什麼?而且郭澱忠已經被陛下申斥,在家中閉門思過。有著郭澱忠為先例,朝臣在這次恩科上,怕也會收斂很多。”
柳夫子沒說李修在太極殿前流的血給朝臣多大的驚駭。隻說讓李修安心養傷,準備參加五月初一的恩科。
寬慰了李修幾句,柳夫子和沈彥從李修的房間走出來,一前一後,腳步沉穩。
忽然,在後的沈彥猛的停下身來,打量著四下無人,小聲的道:“陛下對李修的態度是有些奇怪。你說,陛下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柳夫子停下腳步,思索半晌,搖搖頭,道:“老夫也不清楚。不過無論陛下知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現在看來,此次李修保住了性命,以後陛下想必是能容下李修的。”
“哦,此話怎講?”
“陛下能夠容得下太子,為何容不下李修?而且近些日來,陛下默許了公主對李修的探視,就是最好的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