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離開江州府開始,李修至始至終都是在為參加明算做準備。包括三月份的春闈會試,他都是以明算士子的身份參加的考試。
這次恩科,李修乘坐沈家的馬車走正門進入的貢院,原本以為是因為他身上重傷未愈的緣故,柳夫子或者沈彥兩位長者才為他安排一個比較舒適的考試環境。
誰承想當恩科試卷發到他手中時,他發現上了柳夫子或者沈彥的惡當。
有詩、有策、有帖。這分明是進士科的試卷。
忽然想起在參加春闈前,柳夫子和沈彥兩位長輩就不止一次的勸他參加進士科會試,一次次的被他明確的拒絕之後,兩位長輩悄無聲息的偃旗息鼓。原本以為他們放棄了想法,卻沒想到,最終在這場恩科中等著他呢。
一首詩,五道策論題,幾句帖經。
沒錯,這就是進士科的考題。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就連剛剛送來考題的雜役都已經離開,隻有李修一個人看著試卷發呆。答與不答?這是一個問題。
白紙黑字映入眼中,李修對別人為他安排人生道路略微有些反感,卻沒到厭惡的程度,更多的是深深的唏噓。
以明算金榜題名入仕途,而後順理成章的進入兵部,找個機會查找關於得勝珠的線索,以便尋找殺害生母的凶手,這是李修自從離開江州府就做好的打算。
眼前的進士科試題打亂了他心中的謀劃。不可否認,想要在仕途上走的更順當,走的更遠,進士科及第要比雜科明算要有優勢,兩者不可同日而語。隻是李修的心思完全不在仕途之上,他隻想尋到殺害生母的凶手。而後,帶著小妹,帶著安寧,帶著家人,找一方平靜的土地,平淡安詳的度過著偷生得來的年月。
從明算轉為進士,不清楚是沈彥還是柳夫子的安排,或者是兩人共謀。李修毫不懷疑無論是吏部尚書還是當朝首輔,都完全有能力讓他金榜題名。但是,進士科及第的士子在選官時或是外放地方,或是六人京師禮部吏部等大衙門,卻很少見進士及第的士子會在選官中被送進兵部。
兵部要的大多是務實之人,不歡迎進士及第隻懂得紙上談兵的士子。即便進士科及第的士子進入兵部,基本上隻負責謄寫兵報條陳之類的雜事。
看著白紙黑字的試題,李修想了很多,遲遲沒有落筆。他想不通,明明已經將打算想法和柳夫子說的清清楚楚的,為何柳夫子還會暗中安排他參加進士科的恩科。
隻有李修一個人的考場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此次恩科主考官的柳夫子帶著平和的笑意,悄悄的來到李修麵前。
李修還沉浸在思索中,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人接近。
“想不懂?想不通?”
柳夫子帶著笑意的話在耳邊響起,李修猛然抬頭,微微皺眉的重重點頭。
“老師,這不是我想要的。”
“這是很多人想看到的。”柳夫子頓了一頓,似乎感覺到這種說辭無法打動李修,輕聲道:“你老師我也算得上當世大儒,唯一一個用心教授出來的學生卻去考明算,即便金榜題名,我這個老師也是顏麵無光。”
“老師,您何時開始在乎別人的目光了?您這是耍賴哦!”李修苦笑。
柳夫子笑著挑眉道:“給你一個理由,是讓你心裏好受點。你都坐在這了,想太多就是自尋煩惱了。”
“我可以不答題,白卷交上去。”李修笑道。
柳夫子詫異的看著李修,道:“你不會以為為師就這點手段吧?你是否答題重要嗎?重要的是你來到貢院,參加恩科了。隻需要對世人證明,你是以進士科士子的身份走進了貢院,其餘的都不成問題。”
柳夫子說著,從大袖中掏出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白紙,輕輕放在李修麵前的書桌上。
“這是……?”
李修低頭打量,頓時哭笑不得。
正常的會試,能夠提前知道試題的,除了出題的皇帝以外,隻有主考官才可以。而這次恩科,弘泰皇帝為了表示公平,在恩科開考之後,才差人將帶著火封的試題送來。所以說,身為主考官的柳夫子都無法提前知道試題。
眼前的寫滿字的白紙,卻告訴李修,真正的事實,似乎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長長的白紙上,遍布字跡。
一首長詩,五道策論,幾句帖經,都已經作答完成。筆墨已幹,字跡卻是熟悉異常,怎麼看來都好像是自己寫的。若不是心中清楚,自己從未寫過這些文章,單單憑借字跡,大概連李修自己都能騙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