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暗察司在皇城內的官署,目光所及,破敗的氣息被烈日驅散了很多。最少來說,兩扇緊閉的大門,告訴百姓,這不是那些非請能進的地方。
推開大門,兩旁的菜畦依舊。壟台上,油菜已經抽出片片新芽,一眼望去,黑黃的土地上,點點沁人心扉的綠色,十分的可人。
有才的田老漢似乎終日裏的精力都放在這兩畦菜地上。兩次來到官署,第一個見到的人都是這位叫李修少爺的田老漢。
比起上次來,暗察司大堂這次的情況要好得多。看得出田老漢是用了心的。上次視線中的殘磚碎瓦和隨處可見的蛛網已經被清理幹淨。沒了窗欞的窗戶也已經被收拾利索,就等著木料的到來。
雖然說隱隱還能聞到小娃子留下來的尿騷味,但李修還是滿意的點點頭。沒有朝廷送來的木料磚石,僅憑著暗察司內的老幼婦孺能收拾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再看二堂,要比大堂好得多。幾扇破損的窗欞已經被修補好了。案幾椅凳也已經配置齊全,雖然說屋裏的物件看起來都有些年月了,最少來說都是還能用的。
在田老漢的招呼下,一位花信少婦低著頭送來一壺茶水。不是什麼好茶,茶莊裏幾十文錢一大包的粗茶而已,但這也代表著田老漢在官署事項上的用心。
輕聲對少婦道謝,惹得少婦臉似火燒。
“沒見過世麵的東西。”田老漢低聲嗬斥,花信少婦臉紅著退去。
“老田,你用心了。”
李修的讚賞讓田老漢有些不太習慣,搓著手道:“當不得少爺誇獎,本來能更好一些的。”
李修擺擺手,不以為意的道:“不怪你。將作監沒來工匠,戶部沒送來錢財,僅憑著院子裏的老幼婦孺,能這樣已經不錯了。”
隨意的喝了幾口茶,看著有些不太自在的田老漢,李修笑了笑,道:“今日就算本官正是履新了。老田,你身為地主,帶本官轉轉,如何?”
在田老漢的引領下,李修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在屬於他的官署內。
李修清楚的記得,上次召見院子裏各家的當家人,來到眼前的除了老幼就是婦孺,這次一路行來,有意無意的總能碰見些青壯之人。回視那一雙雙審視觀察的目光,李修一概含笑點頭。
當他們在審視李修的同時,李修何嚐不是在審視他們。
“很有意思的一群人。”這是李修在心中給他們的定義。
譬如說,湧路旁迎頭撞上的那位年紀不到三十的男子。青衣小帽,滿臉諂媚笑容,行禮之時,一雙腰杆子的彎的極低。和傳說中青樓茶壺的做派極其相像。相信把他扔進青樓裏,即便不相識的姑娘也能將他當成自己人。
再說角門旁遇到的那個老者,瓜皮帽,羊角胡,青衣長衫,肋下夾著一把有些年頭帶著油光的算盤,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哪家店鋪裏的掌櫃的。
剛剛擦身而過的那位肥頭大耳的漢子,腰間的圍裙,身上濃濃的蔥花味,無一不在說,他是一個廚子。
一路行來,這等讓人感覺明顯的青壯,被李修遇到十幾位。或是隱藏頗深的審視,或是流於表麵的打量,無一不在告訴李修,這才是真正暗察司。
這些人中,最讓李修感到有意思的人卻是眼前的這位又瘦又小的漢子。李修在他身上感覺道一種鐵血的味道。這和在江州府鎮國公府生活的那些曾在刀山火海中滾過無數次來回的老兵很像。隻是這位黑瘦漢子身上的鐵血味道更多了幾分陰森。
同樣,他審視李修的目光也別具一格,視線的終點不是李修的麵孔,而是咽喉心髒等一擊必殺之地。
等黑瘦漢子遠去之後,李修盯著他的背影,大有深意的問道:“這人是誰?”
“他是阮老麵,祖祖輩輩都活在院子裏,祖傳的把式,學得很精。”
田老漢看了一眼緊跟在李修身後的馮二來,沒點明阮老麵祖傳的把式到底是什麼。
馮二來冷哼一聲,道:“他可不麵。真和他放對,若不是退無可退,我一定撒腿就跑。”
能讓馮二來變相說出認輸的話,十分不容易。李修笑了笑,對這位阮老麵祖傳的把式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
“大牢裏那幾戶人家已經般出去了?”李修笑著岔開話題,有些事情心裏有數就好,犯不上窮追不舍。
“回少爺,在您吩咐的那天,老漢就讓他們搬出去了。”
“帶我去看看。看看咱們大唐最高檔次的大牢。”
暗察司大牢就建在暗察司的後院。別的官署後院都是供主管待客休閑的花園,唯有暗察司後院是一座天牢。
繞過幾條小路,走過一一片片菜地,李修來到了一座假山麵前。再繞過假山,在高高的假山後邊,有一個人工鑿出來的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