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盤旋著許多禿鷲,在咕咕低吟,仿佛這裏有他們可以享用不盡的食物。在那烈日底下,肩並肩,頭接腳,躺著無數的傷兵。有的臥在地上緩緩的蠕動,傷兵無窮無盡地排列著。其中也有直僵僵躺著不動的,但是大多數都在那裏拘攣,在那裏哼得震天響。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蒼蠅,在傷兵的臉上爬行著,嗡嗡著。到處都是血,都是肮髒的汙血,呻吟聲,啜泣聲撕扯著這片原本幹淨的土地。這裏彌漫著陣陣血腥氣,讓人幾欲嘔吐。鮮血染紅了大地,哀鴻遍野。如同人間煉獄般。此時已經是雁門關大戰的第二日,這一戰秦軍大勝,匈奴大軍潰敗,元氣大傷,想來近年來再也無力犯秦朝疆土了。而且秦軍隻以微弱的代價便擊退了匈奴大軍。這一役匈奴大軍折損了十萬之眾,被秦軍追擊了三十多裏,蒙恬趁機收複了塞外河套失地。匈奴部隊失了主帥,再加之中了秦軍埋伏,撤退之時毫無章法,各逃各命,就算有冒頓指揮,但終究是無力回天。匈奴士兵自相踐踏,死者無數。冒頓和黛燕兒率領殘部逃回匈奴屬地縱深之處,秦軍不善遠襲便也放棄了追擊。
扶蘇蒙恬完全沉浸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勝利快感中,都以為開創了曆史,名垂千古。但有一個人卻茫然不已。不錯,這人正是霍淩霜。他本想隻要將頭曼殺死,幫助冒頓重掌了大權,便能結束這場紛爭,哪裏想到扶蘇蒙恬竟然食言,殺了匈奴十萬之眾。這場驚心動魄的戰役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心內,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在這世上還能相信誰。就連平日裏最重信義的扶蘇在勝利麵前也顯的這等渺小。他忘不了冒頓離去時眼中的怒火,黛燕兒那痛苦的神情。黛燕兒走的時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她隻道是霍淩霜與扶蘇利用了自己和冒頓。但那已經深深埋在她心中的愛情種子卻已生根發芽,國仇家恨與心頭愛意深深的交織著,激蕩著,仿佛要將她扯碎揉碎。她的心在滴血,由愛生恨嗎?還是忘記,也許隻有時間能衝淡她心頭的傷,拭幹她眼角了淚。
回到營中後霍淩霜便在也沒有與扶蘇蒙恬相見,他不想再見到這兩人。扶蘇蒙恬來找過他兩次,他隻是閉門不見。扶蘇隻道他恨自己和蒙恬欺騙了他,心中不好受。但是大戰剛剛結束,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扶蘇現在也無暇理會霍淩霜了。隻好讓他先平靜一陣。自己與蒙恬忙著料理戰後之事。
兩日後戰後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兩人便來尋霍淩霜。霍淩霜這兩日將自己關在房中,滴水未進,半米未食。他對扶蘇真的很失望,不知道這個自己曾經認為能帶給黎民幸福的人還能否實現曾經對自己許下的諾言。他心灰意懶,頭昏沉沉的思緒亂飛,一個身影又出現在腦海中,正是左碧瑾。她將他摟在懷中,就像母親對自己孩子般的疼愛。輕聲道:“什麼事不痛快了?”霍淩霜不知說些什麼,竟然在她懷中如同孩子一樣輕輕的啜泣起來。她輕輕撫著他的臉頰……這時門外傳來扶蘇的聲音:“兄弟,我們能進去嗎?”霍淩霜突然驚醒,“嗬!竟然是個夢。”他自嘲道。現在他已經冷靜了許多。再加上扶蘇曾經來尋過他幾次,他都閉門不見,現在扶蘇又來找自己,也不好再拒絕,他說道:“這裏是你的地盤,何須問我,要進便進。”扶蘇聽到他言語中還是充滿了不快,輕歎了一口氣,便與蒙恬走進帳中。
扶蘇道:“兄弟,我知道你在生我們的氣。你瞧我這不是來向你賠罪了嗎?”扶蘇身為一國的王子,能放下身段親自向霍淩霜請罪,已經是難得的很了。但這能換來那些死去將士的命嗎,霍淩霜心中還是不能原諒他。
霍淩霜說道:“別在叫我兄弟了。”
扶蘇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是我們也有苦衷。那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已經容不得我想這許多了。”他知道霍淩霜不是那種不明是非的人,隻要自己能痛陳利弊,相信霍淩霜一定會原諒自己的。
霍淩霜道:“我知道公子心中所想,無非是想趁冒頓掌權不穩之時將他們趕回去,收複失地。但是那日咱們定下的承諾難道你都忘懷了嗎?那些死去的將士又有誰來理會?”
蒙恬道:“霍兄弟,這次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吧。別在生公子的氣了,這幾日公子為了你沒有睡過一次好覺。”
霍淩霜道:“現在誰對誰錯有什麼用呢,我好累。你們都出去吧。”扶蘇蒙恬見他下了逐客令,想來在解釋下去也是不歡而散,弄不好還會撕破臉皮。扶蘇道:“兄弟…”扶蘇便被蒙恬拉住,不讓他再說下去。蒙恬道:“霍兄弟,你先休息休息吧。明日我們再來。”蒙恬知道,現在就算扶蘇解釋的天花亂墜,霍淩霜也不會聽進心裏的。要是將關係弄的太僵隻怕不好。索性便拉著扶蘇走出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