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世人以慈悲為懷,若能為李公子,我自是不會推辭。”
這回換李遠翰露出了笑意,他的笑很淡,卻是發自內心,故豐神如玉兮。
商若楊壓抑住心頭的惱怒,故作擔憂道:“女兒家的清白最是重要,初入李府,恐怕是不妥。”
李遠翰頷首,“還是商兄考慮仔細,不過眼下我母親常年拜佛,邀請了寧靜寺的莫愁師太來府中講經三月,這期間同師太居住,也就無妨。過後我自會為姑娘置辦一處房產,奉上銀兩。想來姑娘獨身一人在山上已久,也不是扭捏的大家閨秀,一個人也能妥妥當當。”
花昔夏低眉順目,“如此甚好,那就勞煩李公子。”
兩人一唱一和,商若楊再說不出話,好在原本氣色就不好,也看不出來他此刻更加難看的臉色。
山路難行,隻能騎馬,因商若楊身子不適,顛簸了兩下便開始高燒。
花昔夏不動聲色地熬藥,在其中添加了夾竹桃,於是商若楊越發的嚴重。
孫沐音焦慮,一行人熬夜下山,在山腳下尋到了赤腳大夫,因為劑量不多,所以大夫隻說是治療不及時,並未察覺出其他。
不過因此商若楊必須要修養一二日,所以這一行人就在當地的一家客棧裏住下。
孫沐音鬆了口氣,這才察覺到四周環境不好,木製桌麵上油漆斑駁,透著油光,身下的床板硬的硌人,這一切都叫她厭惡不已。
又見站在一邊的花昔夏目光落在熟睡的商若楊身上,心中警鈴大作,孫沐音有些陰陽怪氣,“李公子還是小心的好,大夫都說了治療不及時,可見這鄉村民女就是民女,自以為醫術了得,卻險些害了人的性命。”
她從見著花昔夏起,這心裏總覺得慌亂,對方平靜的目光下,更是叫人毛骨悚然,心驚膽顫。
“我的確是無知。”花昔夏反應淡然,“隻知道病人跟前切勿大吵大鬧,喧嘩過大,擾得病人休息不好,加重病情。”
孫沐音眉頭一立,細眉凝成了一個疙瘩,忍不住寒聲反擊,“你敢說我無知。”
“我見過把髒水往外潑的,沒見著往自己身上攬的。”花昔夏似笑非笑,“也算是開了眼界。”
在前世最初的時候,兩個人的關係,其實並沒有這般針尖對麥芒。
初入府宅,對方連施舍一眼都懶得施舍,遭到得寵的妾室刁難,換來的也不過是孫沐音不冷不熱的一句“狗咬狗,一嘴毛。”
是啊,在這位大小姐眼中,自己不過是一條狗而已。
直到商若楊漸漸喜歡留宿在花昔夏那,孫沐音從一開始的輕蔑換為了厭惡……
重生後經曆了許多事情的花昔夏才明白,無論是哪種態度,孫沐音始終看不上自己,就像是一個人在看一隻猴子,有說不出的優越感。
而輸給一隻猴子,又有說不出的惱怒。
花昔夏笑了笑,看著孫沐音氣急敗壞的麵容,由衷地想到:若是猴子開始反擊,抓花了那張臉,掏出她的心肺,又是何等的有趣呢?
在吃了兩包藥後,商若楊漸漸好轉,花昔夏雖然失望,卻也清楚,自己沒有在下手的機會了。
這一路走走停停,足足半個月才抵達長安城。
四處人聲鼎沸,縱然在馬車中都聽的一清二楚,花昔夏卻沒被外邊的聲音所左右,閉眼凝神,細細回憶李家的情況。
李家乃是簪纓世家,文人喜好風月,後宅裏的女子也不少。
李家這一代家主略有好轉,隻有一位正房夫人陳氏,和三位妾室,其中以廖姨娘最為得寵,因李家曆代隻有一子傳承香火,所以身下隻有兩個女兒,卻也不難看出得寵。
花昔夏雖然不想牽扯進去,但女人一多,事情保準少不了,所以早早的在心裏打了個預防針。
“花小姐,花小姐……”馬車一頓,外邊傳來了呼喚聲,隨即簾子被掀開,李遠翰微微一笑,“到了。”
兩人從側門進去,一路上花團錦簇,山石重疊,卻又不俗氣,反而帶著一絲清貴。
偌大的蓮池中,荷花開得正好,許是因為前一天剛剛下過雨,蓮花更加的嬌嫩,花瓣上水中流轉,陽光下晶瑩剔透。
李遠翰體諒花昔夏,刻意放慢了腳步,跟隨著的丫鬟不由驚訝,便私下裏多看了花昔夏兩眼。
見其長相貌美,且氣度不凡,兩岸花紅柳綠,卻如同過眼雲煙一般,充耳不聞,根本不像是傳聞中,公子在農家看上的醫女。
殊不知,花昔夏前世之時,頗為受寵,再多的富貴看上個六七年,也是食之無味。而慣有大家妾,寒門妻地說法,那通神的氣派也是富貴堆出來的,不自覺就顯露了。
她目不斜視,隻見正廳前懸掛的牌匾——致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