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以成大業?(1 / 1)

眾人看去,隻見是個年輕女子,十四五歲的模樣,螓首蛾眉,美目盼兮,一身古煙紋碧霞羅衣,拖著散花如意雲煙裙,款步姍姍,身形適中,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朝氣。

尋煙和那兩個小丫鬟紛紛行禮,“見過二小姐。”

花昔夏明了,廖氏生有兩個女兒,長女已經下嫁,二女怕就是眼前這位了。

她輕輕一笑,回擊道:“一室之不治,何家國天下之為?一手不洗,滴水不補,片房不掃,何以禦病魔?何以保健康?何以成大業?何以濟滄海?”

如此一連串地問句,盡數是李家家訓,任誰都不能說家訓的不是,直叫李靜孌啞口。

不過李靜孌很快便反應過來,冷冷一笑,“一個三字經都未必讀的下鄉人,竟然刻意背誦我李家家訓,可見這婢子雖然嚼舌根,卻說的也不假。”

花昔夏垂首,輕聲說著,“我雖並非飽讀詩書之人,卻也對聖人之訓頗為敬仰,若是讀誰的詩書,隻是因心有窺探,那麼為了閨閣兒女的名譽,隻怕那些大作便不能流傳了。”

尋煙見兩人對上,不由流露出為難的神情,“二小姐,這是大少爺的客人。”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李靜孌眼眸一暗,停步在花昔夏幾步前,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最近眾人口中口口流傳的美人。

良久,李靜孌微微一笑,抬高下顎,用一種鄙夷的口氣說道:“你這句句皆是閨閣兒女的清譽,卻不想想,身為閨閣女兒被男子邀請入家居住,還有什麼清譽可講!”

許久沒被人明目張膽的指著鼻子罵,花昔夏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心頭的怒氣,當下反問:“二小姐可知花木蘭?”

“花木蘭為盡孝道,代父從軍,在軍營帶了十一載,自然是人盡皆知,隻是她是為了保家衛國,你豈可比較!”李靜孌沒好氣地嘲諷。

花昔夏笑了,一字一句地說:“我自然也是為了保家衛國!李家大公子文武雙全,人盡皆知,若是為腿疾所累,上不得戰場,那才可惜。若他腿疾好了,戰場上保家衛國,自有我一份功勞!”

她不似李靜孌那般全是驕縱,卻在話語間自有一份驕傲,顧盼神飛之際,眼中的點點星光逼的人不敢直視。

李靜孌被她說得惱羞,冷笑連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竟然有要抬手打人的架勢。

隻聽一聲嗬斥突然傳來,“給我住手!”

李遠翰大步走來,劍眉攢起,眼中深邃,沉聲問李靜孌,“你這是做什麼?”

李靜孌對這個哥哥到底是有忌諱,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後,她笑了,伸手扶了扶花昔夏發髻間的花穗釵,嬌聲道:“妹妹不過是看花姐姐跟下人生氣,氣的發釵滑落都猶自不覺,伸手幫忙扶正罷了。”

“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哥哥麵前,總歸是要體麵一些的。”說罷,李靜孌還瞥了花昔夏一眼,以示警告。

實際上就是沒這個舉動,花昔夏也不會多說什麼,她不是未出閣的女兒,不知道深淺,拉著李遠翰訴苦。

說到底,這兩人才是一個姓氏之人,那便沒有護著外人而打壓自己親妹之事。

李靜孌卻是以為她服軟了,不由得意一笑,說了聲有事便離開了。

李遠翰來了好一會兒,看的分明,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看向花昔夏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歉疚,“承蒙姑娘醫治我腿傷,最近好了很多,卻不想叫你受辱,是我的過失。”

公道自在人心,花昔夏心如明鏡,有時候什麼都不說,比什麼都說了更有效果。

花昔夏淺淺一笑,“我記得自個在山上的時候,夜裏總有狼嚎,我睡不著,便強把其當成歌聽。令妹的聲音好似黃鶯出穀,可比狼嚎好多了。”

李遠翰苦笑,“你們女孩子,縱然心底大方,但都是這般嘴上不饒人。”

他說完之後,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兩個婢女,冷聲道:“李府規矩大,容不下碎嘴子的,你們去賬房結賬,便離開府邸吧。”

兩個小丫鬟顫顫發抖,她們都是死契奴才,無依無靠,若是攆出府去,哪裏還有活路。

其中一個膽子大,上前拉扯著花昔夏的裙擺,哀求道:“姑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求您開恩。”

花昔夏俯身,輕輕撥開了她的手,麵色如常,“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有的人有悔過的機會,有的人沒有。很遺憾,我是個小人,錙銖必較,所以你沒有。”

她說完,對著李遠翰欠了欠身,率先離開。

眾人都以為她會在大少爺麵前,留下個寬仁的印象,卻不想她竟是絲毫不在意,還說的如此很絕,一時間都愣住了。

唯有李遠翰笑意加深,當初他也曾問她,為何跟自己走,而非跟著商若楊。

他記得她隻說了一句話:“孫沐音欺辱我,我遷怒他。”

她說的理所當然,絲毫不美化,坦坦蕩蕩,更像是一個君子,盡管她總說自己是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