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大讀考古專業的時候,係裏經常組織我們到城外山區古墓現場實地體驗,有時也協助考古人員野外作業,主要是刷洗瓷片、清理陶器、為文物塗保護液之類的雜事,不太辛苦,而且每天能拿七毛錢補貼——這在八十年代中期是筆不錯的外塊,可以吃到一碗餛飩加兩個肉包,或者買本不錯的小說。
大四上學期的一個星期天早上,班主任匆匆來到男生宿舍,說棲霞山南坡發現明代末期古墓,由於整理工作量很大,天氣預報明天又要下雨,必須搶在今晚之前結束野外作業,急需人手協助,補貼提高到八毛錢。大家一聽呼啦全湧下樓,老鄉阿誠學的是生物專業,聽說有利可圖也混在裏麵上了車。
古墓處於南坡狹小的山穀底部,四麵環山,隻有一條相當隱蔽的羊腸小道與外麵相連,幾百年從未有人進去過,雜樹叢生,野草茂盛,地表沉澱著多年腐爛的草土混和物,給考古工作帶來困難。
大隊人馬抵達後專家做了分工,我和阿誠,還有四川籍學生徐耀分在一個組,負責在東麵第七格區域探方內篩選——探方是指事先掘開的五米見方的土坑,主要用於探測古墓地下方向、位置和藏量,等探方連成片後還能方便統計發掘麵積。
當時的情況是,最先打開的一號墓坑已確定不是主墓,,專家以二號墓、三號墓為核心,根據墓室規格和走向挖了五個探方,各組在指定區域內篩選填土,等確認具體位置後再進行大規模行動。
我們拿著手鏟在填土層清理和尋找線索,一旦發現陪葬品及時報告。探方裏濃鬱的土腥味夾纏著青草的芬香,每一寸泥土,每一個碎片都記錄著曆史的滄桑,考古,是最生動的時空穿越。
時間在尋尋覓覓中飛快流逝,不覺間夕陽西下,暮色籠罩了山穀,可整理工作還沒有完成,工作人員在四麵掛了幾盞高亮度白熾燈,挑燈夜戰。我們組開始是肩並肩一字排開,後來中間探方有人篩到一隻陶器,阿誠跑過去看熱鬧,我和徐耀平行向前推進,相距不到兩米。
我沿著事先畫的石灰線一口氣篩到土坑邊,打算坐下來歇會兒,突然發現坑旁草叢裏坐了個人,由於我們探方離燈源比較遠,草叢又背光,隻模模糊糊看到他很年紀,年齡不超過二十歲,衣服是純白色,但沒看清楚款式。
“喂,你是哪個組的?”我很奇怪,因為墓地現場除了阿誠全是考古係學生,沒我不認識的。
他好象笑了一下:“我在等人。”
“等誰?我幫你叫。”我自告奮勇說。
“沒關係,我們約好了,他馬上就會來。”
徐耀聽我們說話也靠過來:“蹲了一天真有點累,誰有香煙就好了,來一根解解乏。”